小娥猛然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问:「见远师父,你……你说什么?」
见远大师微笑,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老衲告诉他,『谢小娥』绝不会出来见他的;但他说,他要找的幷不是『谢小娥』,而是『谢渺渺』。」
小娥的嘴唇苍白,声音颤抖的问道:「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见远大师从袖中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小娥顿时如泄了气一般,颓然的垂下了头。「喔……是吗?」
「不见这小孩子……是没关系,可是,他送来的信,老衲可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见远大师将那张纸递到小娥眼前。
小娥犹疑的看着那张纸,片刻之后还是伸手把它接下。见远大师慈和的笑笑,就径自踱步走开了。
小娥缓缓的打开那张信笺,指尖竟然在微微的发抖。
那张纸看起来有些旧了,纸上的折痕深而零乱,墨迹也有些黯淡,似乎不是在近日所写,而是更久远之前。纸上没有任何署名或落款,只有两行龙飞凤舞、俊秀挺拔的字迹,那是一首汉代的绝句。
——菟丝从长风,根茎无断绝。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
小娥的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剧烈的颤抖着,眼中滚落了一颗颗晶莹的泪。
她迅速往前厅奔去,果然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等在那里。
「是谁……叫你把这个拿来给我的?」
那少年态度反而很从容不迫,先向她施了一礼。
小娥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个礼未免行得有些太大。「不必了吧,这个礼太重,恐怕……我担当不起。」
那少年直起腰来,竟然露齿一笑。
「不,当然不重。兰少爷吩咐小的,若是有朝一日,见到这封信的收信人,一定要行以大礼。因为,那人便是少夫人。」
小娥惊讶极了,脸色一瞬间变成雪白。
「是他……叫你送这封信给我?」
那少年态度恭谨的颔首。「是,兰少爷在半年之前,曾经将此信以飞鸽传书交到小的手里,幷嘱咐小的,在秋天叶落之时,一定要找到少夫人,亲手将信奉上。」
小娥以手撑着桌面,支持着自己的身体,因为她几乎已经无法站稳。
她那时为什么要怀疑他?为什么要相信那些他压抑着自己的痛苦,说出来的谎话?她以为他呼唤着阿菊,就是不爱自己了;可是,他是出于成全她的怨恨、她的复仇,才那样说的。
他幷没有对她做出真正不可饶恕之事。即使有,她也清楚,自己此刻已经不再怪他怨他了。
小娥自桌上拿过一张纸,提笔写下一首诗。
——浮云何洋洋,愿因通我词。飘摇不可寄,徙倚徒相思。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小娥写得很慢,眼中的泪光闪烁。她不时的需要暂时停笔,因为她的眼泪滴落在纸上,洇开了一片墨迹。
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