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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是不是他送她回来的?好像是。她关上门,靠在门上甩甩头,揉揉一头短发,苦恼地叫了两声。她得庆幸此时她们都不在。她烦躁地在屋内走了两圈,决定睡觉。睡觉……
她简单地洗了下,蜷在床上,左翻翻右翻翻,仰卧俯卧,却一直睁着眼。她竟然害怕闭眼了,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他的表情,脑袋也像是复读机自动复述他说的话。
她淡薄随性了二十年,今天彻底破功了。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却无力地发现她低估了他对她的影响力,高估了自己的自信。如此折腾了半个小时,她还是疲惫不堪地睡过去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和陈彦铭相对坐在麦当劳的角落里,外面阳光倾城,他坐在逆光的那一方,却比阳光更耀眼。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很低很轻却很清晰地对她说,
“小悠……我只是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生气我没有照看好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迷迷糊糊地睡倒在我肩上,全无防备。那次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可爱的小迷糊,老是在神游,旁人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疏离的表情像是随时都可能被带走……”
“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但肯定在我自己知晓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我害怕你真的离开,我常常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去图书馆,看着你走进宿舍,你都没有发现吧?我不是跟踪狂,我只是忍不住想确定你的存在……”
“你不要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我嫉妒于灿阳,我嫉妒他参与了你前面十几年的人生,我嫉妒他见证你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成长为明丽动人的少女,我嫉妒他可以和你肆无忌惮地玩闹,我嫉妒他拥有你最纯真的暗恋,我嫉妒他轻易就让你素来平静的脸瞬间慌张,我嫉妒他所拥有的,有关你的一切。”
“但是,我并不慌张……我知道他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原谅我有些自私的小开心。后来我渐渐领悟你对他的感情也说不上是男女之情,你只是迷路了。但我心疼你的眼泪,心疼你的落寞。我对自己说,我可以等。我就在你身边,等你忘却,等你释然,等你发现,等你重新认识爱情的定义。我一直在那个位置上,只要你回头,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我。我以为我可以慢慢等……”
“还记得我们初雪那天吗?我本以为你准备好了,是想告诉你的。但你接完电话后的落寞和心不在焉,让我明白我高估了自己。于是我对自己说,我还可以等……”
“但是,现在的我,再也等不了了……不是因为我即将毕业,不是因为我耐不住寂寞……那天看你沉入水底,莫大的恐慌感侵袭了我所有的神经,我不能承受……不能承受你在我眼前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我生气,更多的是气我自己。所以我想要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给你最坚实的保护,最可靠的肩膀,给你最明媚的春天,最热情的夏天,最明朗的秋天,最温暖的冬天。”
“所以……”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小悠,请你和我在一起,请你让我照顾你,请你允许我爱你。可以吗?”
她很没用的一直流泪,感动是有的,惊喜也是有的,但不安也是有的。虽然许多人都有过暗示,说他对她的特殊,说他在她面前的温柔。虽然她自己也有过感觉,进而有过妄想,但这样,从他口中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还是像做梦一般不真实。她摸摸脸上的泪,试着开口说些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
“我……我不知道……”
陈彦铭愣了愣,又轻轻笑起来,失落被小心藏在眼角。
“你被吓到了吗?抱歉,一下子把你拉出来说这些,是唐突了……你可以慢慢考虑。”他扯过一旁的纸巾,本想给她擦脸,伸到她面前的手还是停了下来,转而把纸巾放在她手中。
看着他未达眼底的笑,她心弦一紧,窒息般难受,张口深呼吸挣扎惊醒。她一身冷汗坐起来,原来自己还躺在床上,刚才的情景是梦。
可也不是梦。
因为这梦境不过是把先前发生过的一幕幕还原了而已。
已经是六点了,寝室里还是只有她一人,夏天昼长夜短,外面天光还大明。学校的广播节目在放陈绮贞的《下午三点》,她听得头疼,下午三点,下午三点……她下午三点的时候正坐在麦当劳里等陈彦铭呢,哪会预料到半个小时后被他迷迷糊糊地送回寝室,又是另外一番境地呢。
她靠墙坐在床上,手中抛着手机,静静思考。她是确实不知如何是好,这样又不安又欣喜的心情,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在许多次暧昧不清后,她也问过自己,她爱陈彦铭吗?又或者,她对他,也像她对于灿阳那样,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她无法给自己肯定的答案。
但那些紧张,那些雀跃,那些快乐,那些在意,又都是如此真实。
后面几天她过得很不安稳,走在校园里老是喜欢四处张望,林月珍对她这样疑神疑鬼的模样简直无语,和陈诗编排她是不是有了特异功能看见了一些如魂魄,虚这样的事物。她没心情和她们斗嘴,常常一个人闷在桌前摆弄手机。
他说要她好好考虑,然后给他电话……说他不会强求,也不会来干扰她……哼,确实是没主观干扰,可是他已经给她造成客观困扰了!!她戳着碗中的米饭,暗暗腹诽。
“小悠……你干什么呢?”林月珍奇怪地看着她,“我过生日,你一脸愤恨地戳碗,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陈诗靠在另一边椅子上撑着头笑,“她这几天魂不守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谁魂不守舍?!”覃悠放下筷子反驳。
今天是月珍的生日,她们几人一起在校外吃饭,今天这家店很热闹,几乎坐满了。陈诗四处一看,竟还有熟人,是大四的师兄师姐在吃散伙饭呢。六月底,他们也差不多散了……
“听说今天是大四的留校的最后一天呢……”周亚丽喝了口汤,淡淡地说。
“好像是,你没看这几天楼上好多人都把行李搬走了吗?邮局还干脆在宿舍楼外摆起工作台来了……啧啧啧……”林月珍跟着感叹,“我生日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却处处有离别呢……”
“哈哈……这就是人品问题了。”陈诗戳戳月珍的脸,屏蔽掉她不满的叫闹,转头问覃悠,“对了……我今天还碰见钟亦晨呢,他好像也是明天走,你要不要去送他啊?”
“不知道……”覃悠低头默然,亦晨前天打电话说过,但是……她那时脑袋还是蒙的,觉得见到陈彦铭会很尴尬,于是很鸵鸟地说她得看有没有时间。
“有空还是去吧……毕业了可就难见一次了,哎……”陈诗在一旁叹息,她却陷入沉思。
毕业后是真的各奔东西,再聚是很难的了……那么,以后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吗?虽然此前的这么一段时间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但总归是知道他和她共同生活在这个绿意茵茵的校园里,能够想象出他穿梭在食堂和宿舍间的样子。如果毕业了……他去了另一个校区……覃悠突然觉得恐慌起来,如果他在她不知道不熟悉的空间里安然生活……那种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