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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开,放开听见没!”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哭得那么难看,急急的想挣开他的手躲回屋去,但那只手抓得死紧,让我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这样有意思么?”我咬牙看着他,“周慕辰,你这样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只想把我扔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周慕辰的手好像顿了一下。他别过脸去,声音冷得能冻住一团火:“你觉得我会关心你吗?”
我心里抖了一下,眼又冲上新一波的模糊,其实他的答案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啊,现在这矫情的难过又是什么呢?
我说:“那你放开我吧。我自己滚远一点,让你清净可好?”
周慕辰没说话,手却也没放开。
我缓缓的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挪着步子向门口走。
“你去哪儿?”周慕辰在我身后问。
“像你说的,去医院把自己包得好好的,不要死在这屋里给你添麻烦。”我很想让自己声音里带着笑,但眼泪却滴在了带血的毛巾上。
“喂,你……”周慕辰叫了我一声,却忽然停下,沉默了两秒才说:“你换件干的衣服吧,别还没到医院就冻死在路上了。”
我咧嘴一笑:“那不是更好么?你就彻底清净了。”
脚下再不停顿,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21章
蹲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花园里,我想着到十一点周慕辰怎么也要回屋憋他的营生去了,那时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家,结束这倒霉的一天。
不过边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十一点,我边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手机竟然不在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几个回合太激烈,掉在屋里哪个地方我也没发现。
夏日夜里风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凉,吹在我那半干不湿的衣服上,荡漾起一阵诡异的冷。哦,真冷,真的。早知道就听他的先换件衣服再出来,照这种温度的西北风喝下去,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他回屋的时候而不被就地冻死。
人不能在这种凄凉的环境中安静下来,因为身体的安静就意味着思维要开始活跃了。一活跃它就会联想,各种往事,各种冷暖,凄凄惨惨戚戚。如果这样的场景还有些似曾相识,那就完了,绝对会深度陷入如同我现在一般的自我痴缠而无法自拔。
当然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是见仁见智的,比如现在这样子跟六年前我那昏头冲动的原因,很难说有什么真正相同的地方。但脑子偏就要往那里想,还非想得细致深入历历在目,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那是在周慕辰毕业前夕,C大沉寂多年的自行车协会突然爆发了,为了号召广大会员和非会员以增强体质的健康方式为毕业生送行,特举办了C大有自行车协会这行当以来最大型的自助游活动,当然如果最后报名的那么十来个人也能称得上大型的话。
我在这场协会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活动中承担了一个重于泰山的任务——动员灵感星空工作室中各朵奇葩参与进来,以此为噱头吸引C大为数不多的女性同胞加入进来,再以此为噱头吸引C大更广泛的男性同胞再加入进来,这样就能将参与人数就能以几何数增长从而达到一个惊人的规模。
当然会长这个推广概念是成功的,只是在可行性研究上欠缺了点功夫。因为他竟然没想到,但凡脑子太好使的天才,营养都拿去贡献给了脑部发育,因此身体机能多是有那么点异于常人的。在我将他的意思向工作室内所有成员传达了一遍之后,那谁、那谁谁和那谁谁谁给我的反馈都出奇的一致:我躺路上了是你负责背我回来吗?
周慕辰一如既往的默不表态一脸不感兴趣,骆维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我转头就向会长汇报了全军覆没的消息,他也只能仰天长叹无语作罢。可谁知道,百年大旱也能逢甘雨,活动当天正当会长对着十来人众、其中一半还是工作人员没精打采的做着出行动员时,两个伟岸的身影竟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周慕辰和骆维!
人群骚动了!女性激动了!可惜那时现场只有一个雌性生物,就是本来抵死不来却顶不住会长连续三晚的听觉轰炸的我。当然我的激动是深藏在已经饱经风霜的厚脸之下,但据说当晚C大女生宿舍的激动程度,绝对可以堪比申奥成功那阵的势头。无数女性同胞扼腕叹息哀嚎叹惋,为什么就没有豁出命积极一把,让周慕辰和骆维见识见识她们血染的风采,哦不,运动的风采。
不过作为C大全体女性的代表,所有女性中唯一的幸运儿,我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
出发的时候还基本一切正常。配合着会长昂扬的尾音,十来个人人浩浩荡荡的杀向郊区公路。周慕辰稳稳的骑在队前,时不时的应付一下非要用热脸去贴人家那啥的会长。我默默的落在队尾,然后骆维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冲我挤眉弄眼的乐。
我诚惶诚恐的叫了一声“师兄”,顺口问:“你们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骆维单手扶车,另一手在下巴上摸啊摸,笑得一脸浪荡无比:“这个嘛,就得去问周慕辰了。我哪儿知道他今天早起发了什么疯,拽着我出来强身健体来了。”
我陪笑:“锻炼总是有好处的。”
骆维还是笑:“我有什么好处倒不见得,权当又做一次贡献吧!”
我奇了:“作什么贡献?”
骆维没回答,只是斜眼扫了一眼我的爱车,笑道:“几十公里呢,能坚持下来吗?”
我后背一凉,勉强挤出个笑:“大概……行吧。不行我就在路上找地儿歇着,等你们返程。”
骆维冲我竖了竖大拇指,然后一个加速跑前面跟周慕辰并驾齐驱去了。
事实证明,跟一帮子男人出来自助游基本等同于自杀。半个小时后,我已经成功的被最后一名男同胞远远抛离,一个人期期艾艾的奔驰在荒无人烟的郊区公路上。
那天,也注定是百年大旱逢甘雨的一天,不止是抽象意义上的逢,更是实际意义上的逢。正当我在自我宽慰天气还算凉快运气实在不错时,天空中忽然风云际会,遮天蔽日,我心里哀号了一声:不好!呼啦啦一阵摧枯拉朽的狂风大作之后,那貌似原子弹爆发后才能见到的黑云已经重重的压了下来。
叫你说天气好!叫你嘴欠说天气好!
我心里已经把自己往死里咒了个百八十次,我什么时候才能认命的向自己衰神体制低头,从此谨言慎行不要随便感谢上苍呢!一条公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连个遮挡都没有。眼看山雨欲来,我一咬牙,转头下了公路,想顺着小路随便找个人家的屋檐先躲过这拨暴风骤雨的洗礼再说。
但我显然又低估了自己的倒霉程度。沿着小路一阵末路狂奔之后,除了绵延不断的农田和树林,愣是没看见一户人家。
正在犹豫是要原路返回再沿着公路去找大部队还是一条胡同走到底时,硕大的雨点已经狠狠的砸了下来。如果不是没被当场砸死,我一定会以为天上下的是雹子。还好,下的只是跟雹子差不多的雨,虽然糊得眼睛一片朦胧连两米之外的东西都看不见,而且还浇得浑身一阵阵发寒,甚至还砸得脑袋有些发晕,但我基本还能坚持前进,只是不敢再骑车。以我今天这人品爆发的程度,绊到石头或是撞到树上再或是直接骑进河里都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