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婚期,张太太从早忙到晚,张大奶奶在一旁协助,婆媳两个,一个列单子,一个吩咐下人找东西,倒也和乐。
眼瞅着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张太太不耐烦儿媳妇伺候,让她自去歇息,又拿了单子过来,一遍遍的理清思路,着还缺什么东西。
张大奶奶告辞回去,从这里到院子,少也要半个时辰,她懒得坐车,索性让丫鬟婆子扶着她慢悠悠的走。
一路游廊画壁,假山池水无一不精美,不愧是前王府邸,哪怕拆了些违了规矩的地方,也比寻常官宦人家来的体面。
许是察觉到张大奶奶心情不好,陪嫁婆子打抱不平,
“奶奶性子也太好了些,今日太太给姑娘那些个东西,哪一个单拿出来,不都是千金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不说给奶奶留着,给咱们张家留着也就罢了,全都一股脑陪送到侯府去”
“可不是,”小丫鬟见张大奶奶没出声,也大了胆子,“姑娘出嫁,几乎陪送了一半的家产出去,奶奶您回头和大爷说说,怎么能任由太太如此行事”
“你们都是我陪嫁来的,我问你们,咱们老爷是什么出身,太太是什么出身,大爷是什么出身,我是个什么出身”
张大奶奶顿足,反问那婆子和丫鬟。见二者不吭声,说道,
“老爷奴仆出身,如今是当朝太傅,太太呢,恭王嫡女,这府邸就是恭王留给女儿的,怎么,你以为只凭借老爷,咱们能住进王府不成”
“大爷自不必说,年轻便有才名,若论出身,我是配不上他的。不过是哥哥当年助青州一臂之力,我才进了张家大门,说到底,不过是商户之女。
若论嫁妆,当年,哥哥可是把宋家大半家产都陪送了来,你们怎么不说”
婆子这才知道,自己是拍马屁不成,拍到了马蹄上。立即跪地,自打了几下嘴巴,
“奴才们轻狂,仗着在奶奶面前有几分体面,便心疼奶奶,奶奶好歹绕过我们这一宗,下次,再也不敢了。”
“今儿个你说错话是为我好,明日里她半错事也是为我好,倒不如现处置了,省得日后也有人起歪风。”
张大奶奶素来拎得清,并不因陪嫁婆子得求饶而心软,
“你明日便收拾东西回宋家,你屋子里的衣服物件都带走,另外再去我屋子里支二十两银子,就权当是给你养老了。”
她们主仆,自然也往后一干二净。
婆子听到这里,忙再要求饶,可见张大奶奶皱眉向她,
“怎么,你还准备让我明日请你出去”
顿时噤声,不敢哭喊,额上磕头磕到破皮,顺着脸颊流下来,只道,
“奶奶保重,往后天凉夜冷,务必小心顾自己,早些拢住大爷生育子嗣,也省得在府里根基不稳,没个依靠。”
不等她说完,张大奶奶便提脚继续往前,丫鬟撑住羊角灯,不一会儿,人影灯光远去,凉亭里恢复安静。
风吹树影波动,池水假山凉亭练成一片,反射着天上暗淡星光。
月底了,连月亮都只有半弦。
月容静立在芙蓉花丛后,察觉夜露上身,寒意四起,才转头向李妈妈,
“咱们明儿再来剪菊花,做点心也不在这一会儿半会儿。”
李妈妈立即点头应下,从小丫鬟手中拿过披风,搭在月容肩头,“夜里有风,姑娘仔细寒着。”
月容低声谢过了她,往花园外行去。走了几步,才道,
“娘给我那么多陪嫁,是不是真的不妥”
哪怕是她没留意这个,也知道只怕是张太太穷尽全家,只唯恐她在侯府受了委屈。大嫂陪嫁的婆子都起了怨言,可见,这份嫁妆,定是极厚。
“姑娘若是想要便拿着,若是不想要,不要便是。”
都是张家给姑娘的心意,侯爷想必并不把这点儿东西放在眼里。
李妈妈见月容因此闷闷不乐,笑着宽慰两句,“老爷太太疼姑娘,谁都说不过去,那婆子自己多嘴,哪里有主人家不说话,婆子去多嘴的道理。
依照奴才,她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只怕大奶奶早就下了决心,只不过不知该什么时候下手,姑娘这事,不过是顺水推舟。”
身边人什么心思,主人不能及时分别也就罢了,若是主人也被蒙蔽,才算是家门不幸。
张大奶奶可不是任由下人胡乱作为的人。
月容点头,吩咐李妈妈,
“太后娘娘赏的阿胶最是珍贵,你送一份到大嫂那里,就当是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