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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唐王正歪在了高椅上,看着就问:“皇兄吃的是什么?”
顾双弦含糊地道:“药。”药效很快,没了半刻,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逐摊开大雁朝边疆图展开在御案上,解释道:“是历代先皇们传下来培根固原的药物。”
定唐王嗯了嗯,不再多问,直接与他一起沉入了探讨之中。
“皇上无病无痛的,吃什么药物?”夏令姝将那药丸子和药方拿到手中的时候已经到了九月,她即将临盆,已经很少出宫,因为对皇帝身边的人逐渐添加信任,故而知晓消息已经很晚了。
小卦子发抖得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磕头道:“奴才只知晓它的药效非凡,皇上吞服之后不出一刻立即容光焕发。娘娘……的时日,皇上彻夜批阅奏折,都是靠着它支撑着身子。”
旁边的医女小心翼翼的将药物用牛皮纸包好,再将配方放入小竹筒之中,一起绑在黑白相见的飞枭腿上,呼哨着,大鸟已经飞走了。
夏令姝不好惊动皇帝,只耐着性子等待消息。这世间能够分辨毒药的人,龚夫人自认第三,没人敢认第二,第一自然是龚夫人的师傅==。夏令姝将药传去给赵王妃,赵王妃再请得龚夫人辨明,待到下半月,回馈的真相已经握在了夏令姝的手中。
摊开那张指节长宽的纸条,她差点两眼放花,昏了过去:“这,这根本就是……”突地腹痛如绞,她捂着肚腹闷哼,已经跌倒在了榻上。
纸条上黑墨当中的几个红字格外的触目惊心。
这日,小卦子的惨叫响彻了宫闱:“皇后娘娘,要临盆啦!”
这时的皇帝正接过邝美人的茶盏,闻言手一抖,茶水全部烫在了他的手背上,人已经顾不得的疾速冲了出去。
侍寝四七回
夏令姝腹痛如绞,眼眸却是一瞬不瞬盯着殿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直到外殿接连响起众人大呼万岁声,她才摆正思绪,感到那坠痛一阵阵传递到全身。她双腿曲着,手指一紧一松抓着床褥,咬牙不出声。她习惯了忍耐,再多再多苦都能够和血吞下,何况这是第二胎。
而且,这一次他主动来了。
顾双弦进不了内殿,只能焦急伫立在朱漆门口,竖起耳廓听着里面动静。
没了多久,皇后亲生母亲黎氏也赶了过来,她弟弟夏令乾本在工部,也甩下了外事急急忙忙请求入宫。太子被人从白鹭书院接了回来,一边拉着父皇衣袖问:“娘亲生弟弟,还是妹妹?”
黎氏惊诧非凡,轻声提醒太子:“在宫内不能直呼皇后娘娘为娘亲,必须尊称母后。”
太子瘪了瘪嘴,顾双弦抱起他,淡笑道:“无妨,唤娘亲比较亲切。”黎氏心里感激,只好对皇帝福了福,算是替感谢皇帝厚爱。
顾双弦一旦有外臣在,就严谨遵守皇族教导,开始不露声色起来,心里越焦急他就越是显得淡然,一副万事有沟壑模样。小卦早已算是皇帝亲信,梁公公倒是一直留在了凤弦宫,负责照顾凤弦宫主。以前是监视著皇后,如今是随侍在身边。他老人家精怪惯了,见得皇帝这副模样就知道对方顾忌,当即命人看茶,又另外抽了一位老太医在外间候着,就怕这里主们会如上次那般怒目相向,折腾出什么变故。
太子小孩心性,没有听到母后呼痛就觉得生娃娃如同摘瓜一样,只是时日耗得久一些,故而还有闲心问东问西。比如:“爹爹,我是从什么地方生出来?”
顾双弦一愣,难得面上淡红,故作镇定咳嗽:“自然是从你娘亲肚腹里。”
太子掀开自己外衫,摸了摸鼓鼓西瓜肚:“肚脐眼?我这么高这么大,怎么钻出来?”
顾双弦双手比划了一下,似是而非道:“当初你很小,嗯,你娘亲生你受了不少苦,你以后要听话。”
太子执迷不悟哼哼:“爹爹骗我,其实我是从心窝里生出来对不对?书院同窗有人说自己是从树上掉下来,有是从水里游上来,有直接是从天上落下,我是娘亲心上肉肉,所以我是你们心肝。”童言童语哄得几人紧张气氛松弛了些。
黎氏到底是母亲,知晓生产凶险,久久听不到喊叫已经心急如焚,大着胆向皇帝告了罪,自己入了内殿。
顾双弦也想如上次进去,梁公公早就料着他这一遭,立即像尊看门石神一般矗立在门口,轻声道:“皇上,您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坏了祖制
顾双弦淡淡地道:“我只是纯粹路过而已,这样也不行?”
梁公公点头:“行……”还没说完,顾双弦大叫:“天儿,出来。”众人大惊,就看到太子像个鸡蛋似骨碌碌滚了进去,再一眨眼,本来在咋呼的皇帝也尾随进了内殿,一边疾步还一边假惺惺喊:“天儿,站住!这里不是你玩儿地方,快站住……”
梁公公宽面条泪,心道:皇上、太子殿下,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起欺负老人家,太不厚道了。
几次得要晕了过去,硬是被人用参茶吊着,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听得旁人惊诧之声,还以为孩要生出来了,不由得再用力,肚皮一抽,她倒吸一口冷气,呻吟出声。汗水湿透了发丝眼睫,只觉得有一双宽厚大手握住她柔荑,轻声唤她小名:“姝儿……”
鼻翼一酸,哽咽道:“好疼。”
顾双弦擦拭着她额头,看着医女们不停下针促进腹中孩子顺畅,血气越来越重,脸色越来越惨白。太医女已经急得冒冷汗,有医女道:“胎位不正。”
屏风之外太医中有人道:“用手推。”众人相互对视,再看看皇帝。
黎氏听闻已经满眼含泪,越过皇帝肩膀凝视着女儿半死不活样,半响,才道:“推吧,早些出生少受些苦。”太子已经跳到床榻里间,亲了亲脸颊:“娘亲,快给天儿生个弟弟,天儿教他读书。唔,妹妹也行,我每日里给她沐浴。”
听了前半句还在感动,到了后半句已经哭笑不得,顾双弦已经喝道:“这里血气重,天儿出去。”
太子倔强,梗着脖扑在肚腹上:“我不!”他虽然已经瘦下很多,到底是习武孩子,手脚没有轻重,这么一扑就‘啊’地叫出声,吓得太子弹跳起来,顾双弦一张脸彻底成了黑锅,凤梨已经快手快脚将太给抱了下来。七岁孩哪里这么容易妥协,连踢带打喊叫:“我要陪着娘亲,放开我……”
顾双弦本想好好教训对方一顿,夏令姝已经连连惨叫,医女们居然趁着太子那么一压,趁机打劫起来,连番伸手有节奏从肚皮左边往右边推挪。顾双弦听得心惊肉跳再也不敢离开,只由绞着他手掌血糊血海,一头散发如被打翻浓墨,每一丝都在纠着。何等忍耐性,也经不起这么推拿惨喊出声,每一声似乎都敲打在顾双弦心坎上。
多年前,面对他刁难她没有一滴泪;再聚之时,面对着刀枪剑雨她也坦然而笑;而看似容易生产居然能够让她冲破所有伪装,在他面前展露脆弱,如何不让他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