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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肥龙疑惑:“族长之位很重要吗?”
大色龙解答:“当然重要。一个世家的族长,可以掌控整个世家所有人子弟们的势力。如果把一个人当成一根筷子,一个世家那就是无数根筷子。你可以将一根筷子很容易的掰断,那么几百根筷子呢?如果你要保护一个人,你是凭着一己之力去保护他,还是利用手中的权利,让几百个人去保护他的好?”
小肥龙点头,表示明白了:“就比如,我在书院读书,谁得罪了我,我不用自己亲自去教训他,只需要叫一个手下去惩罚对方就好。一个人斗不过对方,那就两个人,两个人不行就三个人。”小太子果然把夏竕给记恨上了。
大色龙深表赞同:“如果你们小辈搞不定,那么就告诉大人。作为你的老爹,我会替你找对方的老爹决斗。”果然,在这里偶遇汪云锋是假的,皇帝你今天不在街上逮人,就会跑去汪府抓着汪云锋,替自己的儿子出气吧?
汪云锋根本没有听见那两人的说话,他一心都在之前那一番筷子的结论上:“如果,我重新得回族长之位,是不是就可以保护最重要的人。”
皇帝颇有深意的撇了汪云锋一眼,姿态潇洒的抬起酒壶,将酒液洒入晶莹剔透的酒杯。酒液越多,皇帝的眼色就越沉:“你们汪家从大雁朝建国以来就是御史世家。你们懂得阴谋权术,最擅长于控制人心,你们是真真正正的文臣。你知道文臣的弱点是什么吗?就是不团结,喜欢内扛,总觉得世人都不如自己看得明白,假清高,假仁义,假和善。文官啊,你给他们高位他们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贪赃枉法不恶不为,一边收着银子一边还要人称赞他们清廉,一边谋着私利一边还说自己为国为民死而后已。文官在盛世中可以耽于安乐中饱私囊,若是遇到了乱世,嘿嘿,他们就绝对是祸国殃民的奸臣,卖国求荣也不为过。你觉得一群文臣在一起,就算推举出了丞相,下面的人就真的服从了么?他们会不会阳奉阴违,会不会欺上瞒下?”
太子沉思,磕绊着问:“爹爹你说汪家都是文臣,那么文臣家族的族长其实就是最大的奸臣,对吧?”
皇帝摸了摸太子的发顶:“在盛世,奸臣最多只是贪官。你一个人不贪,可你不能说自己家族里面所有的人不贪。一个正直的人被推举到了族长之位,对家族来说是福,对自己来说是祸。那时候的族长之位是家人用来哄骗外人的附身符,是一面旗帜,也是一个靶子。外人要攻击他的家族,就必须先把族长拉下来。可一个文官家族里面,有几个是真心真意替族长考虑的?有几个是为了家族强大的?他们只是借着族长的声望,在私底下谋取自己的利益而已。族长让家族强大,那是族长应当的;族长让家族走向衰败,那是族长无能,他们可以把族长推向断头台,做替罪羊,然后痛哭流涕的再选一只替罪羊出来,继续给他们遮风挡雨,做世人攻坚的靶子。”
太子叹口气,为汪云锋惋惜:“汪大人,你是个可怜人。”
汪云锋却不在乎自己,他只在乎汪家能不能护得住夏竕,能不能保全自己妻儿的平安。
他当年只请辞去族长之位,其实也是看透了族人假仁假义的嘴脸。他不想背负这个内里空虚的家族,用自己的前程为家族谋取利益。
汪家,其实只是一个空有刚正不阿名声的虚架子而已。
这样的家族,怎么能够保护夏竕,怎么能够抵抗得了朝廷里的豺狼虎豹。
汪云锋觉得自己是一个困兽,被朝廷困在了山林的中央,周围有老虎,有野狼,有猎鹰。而他,怀抱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面对着诡秘隐身的丛林,遮挡在夏令寐的身前。也许,下一刻怀里的孩子就会爆发出残忍嗜血的本性,将敌人置于死地;也许,他的身后有着未知的敌人,在他一个分神就把夏令寐拖离了自己的身边,将她给撕裂。
天不怕地不怕的汪云锋浑身冷汗,第一次暗算自己这多年来到底竖下了多少敌人,让多少家眷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抽皮扒筋,死无全尸。
其中,又有多少人想要把他的妻儿送上断头台,让他尝试失去至亲的痛苦,让他孤家寡人一生一世。
“不过,”皇帝嘲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再大的靶子,只要他有个强大的靠山,根本就不需要世人的箭雨。文官们再多,他们也只是帝王手中的棋子。”他叮的放下酒杯,平滑的杯口已经被震出裂痕,这时的男子已经不再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他是帝王,是掌控所有人命运的主宰者:“我让他们生,他们才能生;我让他们三更死,绝不会留他们活到五更。”
五十回
出了酒家的时候,华灯高上。夜市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皇帝不愿意坐马车,难得出门一趟他实在不耐烦种种约束,也不管禁卫们如何操心,自己就爬上了白马,顺道把太子也拉扯了上去,就放在胸前仔细抱好了。
他这一番动作看得汪云锋眼角狰狞。不就是亲生儿子么!他汪云锋迟早也会有把儿子抱在怀里的一日,得瑟个什么劲。
皇帝扬了扬下颚,轻笑道:“其实那混小子不姓汪也好。夏家的小辈,与我家小龙打打闹闹那是堂兄弟们之间的玩闹,换了外姓,还没有这份殊荣。”说着,还摸了摸太子的脑袋:“他若是姓了汪,难免沾惹上你们文官的那些个刁习。心不正、人不诚,还武艺高强的宠臣,可以是保家卫国的镇国将军,也可以乱我朝纲的祸国奸人。汪御史,你想要他走那一条路?”
汪云锋屏着气。
皇帝这番私下的话,说白了就是给太子拉筹码。夏家是太子的外家,夏家的小辈以后自然就是太子手中的棋子。文官是白,五官是黑。夏家虽然手中有影卫,可那些都是用来保护家人,不涉及危害皇权的蚂蚁。
夏家的文官众多,身居高位的很少,这是世家大族的自保之道。高位的人多了,心思就杂了,会威胁家族的凝聚力。就算是三品以下的官员,那也是个个顶两,放在该放的地方,不越雷池一步。就像一棵大树,它不一定是最高大的,但一定是最繁茂的,枝叶伸展最广泛,受到的雨露最多。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里,你第一眼不会望到它,第二眼,第三眼总会注意到。
文官是树叶,武官就是夏家这棵大树的枝干。枝干少,却粗壮,牢牢的深扎在地底,盘根错节让人难以连根拔出。每当面临狂风骤雨的时候,不管绿叶被打散多少,只要主枝不动,这棵树就依然能够存活。夏家五爷夏祥民就是如今夏家最重要的树干,官拜一品大将军却不在朝堂之内,远远的派去驻扎在海边控制着三分之一兵权的海兵,也稳住了夏家在大雁朝的根基。
夏家的长辈中有文有武,可小辈里面文学出众的孩子有很多,武艺出类拔萃的却很少。夏家三房送出去的义子柳令墨算是一个,再小的就是泛泛之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