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瞬间,整个屋内再也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无数的金玉瓷器被碎了满地,顾尚锦似哭似笑发髻散乱的立在其中,像极了被折翅的蝴蝶,一路血色蔓延到幽深的门外。
夜,越发的黑浓。
她的背脊上被烛火折射出扭曲的影子,仿佛一道沉重的枷锁死死的扣住了她,无法挣脱。
杜青墨睁大着眼看着突然而生的变化,只觉得全身发冷。她怎么也没有想过权倾朝野赵王的掌上明珠居然也有被作为棋子的一日。呆立之时,只觉得全身止不住的发冷。大仇得报,被父母保护宠溺的自己大约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杜青墨,自己也是官家子女!
如果没有爹娘的疼惜,她也只有被当作棋子的那一日。物伤其类,此时此刻的杜青墨的一腔委屈和愤怒在慢慢消散,另一种恐慌却在悄然抬头。
她想要走出去安慰顾尚锦几句,还没起身,那头萧无慎已经悄无声息的靠近对方,手起手落,这位嚣张一世的郡主就慢慢的滑落在地。萧无慎将顾尚锦交给外面的黑衣人,这才转身走进床榻。
杜青墨呆呆的望着他。
萧无慎摸了摸她的额头:“可是又得了风寒?”
“又?”
萧无慎叹息一声:“你一到了冬日就容易体寒,稍微不注意就病倒了。”看她依然傻傻的,就问,“可用了饭?”
紫丹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姑娘已经好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了,今日更是一粒米都没进。”
萧无慎左右看看:“屋子里太闷了,药气也重。你们给她换一身衣裳,我带她出去走走,两个时辰后就回来。”
紫丹脆生生的应了,麻利的领着一群丫鬟把杜青墨折腾了一番推到萧无慎身边。
萧无慎将披风给她系紧了些,狐毛兜帽也盖得严实,双臂一伸,杜青墨的惊喘还卡在咽喉人已经坐在了白马之上,萧无慎牵着缰绳回头叮嘱道:“坐稳了。”牵着她缓缓走出密不透风的杜家围墙,走向灯火阑珊的繁华街巷之中。
腊月的风已经刮得骨头疼,杜青墨缩在披风内,眼界只有白马颈脖上的鬃毛,还有缰绳那一头萧无慎骨节分明的手。马蹄嘚嘚声中,杜青墨有种错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萧无慎就已经沉默着牵引着她走向复仇的终点。
她总是被他保护在身后,每次只要跟随着他的脚步,靠近他坚实的后背就能够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
“你是真心想要娶我么?”杜青墨呢喃着,话语细弱如蚊蚋,被寒风一吹就散了。
前方的身影顿了顿,杜青墨甚至可以听到他那沉沉的叹气,她握紧了缰绳,不去看他,再一次问:“你为何要娶我?”
萧无慎侧过头来,凝视着她:“你为何不想嫁?”
因为……我知道我比不过你那逝去的娘子!
“你是觉得我们门不当户不对,还是觉得我一介武夫配不上你?”
“怎么可能!”杜青墨惊道,下意识的坐直了身躯,“我从未那样说过,想都没有想过!”待看到对方嘴角的轻笑,这才怔了怔,气恼道:“我不与你说笑。你若真是那样看待我,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说完,鼻翼一酸,眼角就泛了红,心底实在不知在委屈什么。只是一想到他会误会自己,杜青墨就会凭空生出些胆怯来。这种情绪,嫁与苍嶙山时可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