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打着呵欠将世界一口吞噬。
它叫“厌倦”!——眼中带着无意的泪。
我投靠了尼采,他又使我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一具骷髅,一副断肢,血液不红,很淡,肌肉纤细无力,肢体结构疏松,似一阵风就可吹散了架。
我钻在自己有如孤岛一样的纹帐里,用手术刀剖析着自己:缺乏真诚,缺乏勇气,缺乏热情,缺乏直面人生应该具有的一切。我发现自己仅剩下冷漠和苍白。我翘了整整一星期的课,思考着自己将和去和从。
但我没有取得团圆的结局,系主任说弄不清我的思想为什么老气横秋,不过才二十岁,还大有作为吗。系书记说是世界观、人生观的问题。于是结论是还可以挽救。
当我再次走进校园的时候,承受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我好似橡皮人一样无表情的蔑视他们。
那个时候,我懂得了生活的目的就是要学会忍耐,忍耐无聊的侵袭,忍耐活着的乏味,忍耐一节节排满的课程,忍耐心灵的日渐干涸,忍耐内心的痛苦使之复于平静。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株荒原上的小树,总也弄不明白自己来自哪里。有一天,一只老老的鸟停在我枝上,说:“你本是我的腹中餐,无意中失落在这里。”
我的心鼠啮般痛。可我却从此平静下来。
艾青慢慢的蹬着车子,他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如果我们将来走到一起,那也是因为隔膜;如果分手,一定还是因为隔膜。我们已经认识了半年多了,可我从来没有问过他的任何事,其实我并不了解他,就像他也并不了解我一样。我只知道他在哪上班,住哪,在哪读的大学,以及他的确切年龄,此外,我对他一无所知。也许我太冷了。可是,他又问过我什么呢?也一样没有。我们太相似了,又好像太不同了,以至于反而无法沟通了。
艾青骑得好慢。他突然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要和你过一份平平安安的生活。”说出这话的人竟然是我,我令自己惊奇。
他停下来,但却没转身。只是把手伸到背后,拍拍我,一种温暖的感觉在我们之间弥漫。
我忽然明白自己并不想要这种人为的隔膜,我想要一份真实的人生。
四十一
回到家,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织毛衣。我真不知道这几年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出门一把锁,回家一盏灯,一天到晚除了自己就是影子。
“妈,我今天碰上王姨了,和那个老头在一起。见了我好像怪怪的,没有以前亲热了。”
“你怎么也学着没礼貌了,以后要叫伯伯。你王姨这步走对了,老伴老伴老来才做伴呢。只是她见了我们这些老人儿,总有些不自在。”
“就是,谁想说让他说去好了。现在的社会是自由的社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管不着。”
“你这话太自由了。”
“妈,你就让我自由一回吧。我只是觉得王姨挺勇敢吗。”
“你王姨是个了不起的人。以前在一家纺织厂上班,年年的先进劳模,五六年和你马叔叔一起支边去了新疆,偏偏你马叔叔又出事故死了,你王姨带着两个孩子,又遇上精简,没了工作,就靠抚恤金和那点精简生活费生活,苦着呢。”
“我还不知道王姨的经历这么坎坷。”
“你是个孩子,谁给你说这些。后来经人介绍这才和你李叔叔结了婚。你李叔叔也带着两个孩子,真是穷得叮当响。你王姨把四个孩子拉扯大,可真不容易。没有偏疼过哪一个,有几个后妈能做到这一步。最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四个孩子三个大学生,都有体面的工作,正该过好日子的时候,你李叔叔不争气,跳舞跳出了故事,这不,好端端一个家就完了。”
“我明白了,王姨再结婚有点赌气的成份。”
“赌不赌气也没多大意思了,像你王姨这样的人晚年应该幸福。否则这世道就太不公平了。有时候坐下来静静的想,人这一辈子,一天天也就这么过来了,好像很自然、很容易,可是又一想,这一辈子可真是太漫长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