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张姨嘁嘁喳喳分析着大嘴的优缺点,我听着觉得挺有趣,弄不清到底是我找男朋友还是她们二位找,真让人费解,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让人费解。最后总算想起来问我一声:“冬玉,你觉得怎样。”我说:“很好很好。”就像也在说别人的事。
张姨走了,为我的终身大事牵线搭桥去了。我不知是不是该感激她。
母亲坐下来,拿起那件红色的毛衣开始织。我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四
我和大嘴的事就这么被确认了,并且商定他星期天正式登门。母亲星期六就去采购了大量的东西,准备着招待她认为能给她的女儿带来幸福的那个人。
星期天一大早我就被母亲给轰了起来,让我洒扫以待宾。我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人家来也得到十二点以后了,那么慌干什么,现在才七点半。不过我还是起来了,母亲是很倔的,还是不和她叫真儿的好。
就两个人的家,又都是大人,有什么可收拾的。我只是象征性地抹了抹桌子,擦了擦地板,把小摆设和放得乱七八糟的一堆书都归类放整齐,我的工作也就大体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打扮自己。
母亲说:“你乐意穿啥就穿啥吧。”
“您不怕我给人家留下坏印象了?”
“打扮的青春有朝气,这和好坏没什么关系。”
“妈,算你还开明。记得我第一次穿牛仔裤,被你逼着硬给脱下来,说是奇装异服。”
“你忘了,那条裤子有点儿喇叭。那几年穿喇叭裤的十个有九个是阿飞,这你总知道吗。”
“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后来穿牛仔裤,一个同学对我说‘肖冬玉,你一直穿衣服比较肥大,我一直都以为你很胖。没想到你这么瘦。’当时我才知道自己平时的样子有多难看,一个没型的胖子。”
“是吗。还有这种事。可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看,腰细细的。”
“你是我妈,你要再嫌我难看那还了得,我还活个什么劲儿。”
于是我穿了条水磨蓝牛仔短裙,一件浅咖啡色刚齐腰没松紧边的宽松毛背心,一副很活泼的样子。
母亲又说:“你不会也给脸上抹点啥吗。”
我觉得母亲很可笑,好像我已经嫁不出去了,让她操碎了心。非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人赏心悦目,让人喜欢让人产生娶我的冲动。
“擦点啥呢?面粉吗?白白的,正好去做面粉广告。您老不是一向也反对我用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吗。您就别操这份闲心了。更何况谈朋友的时候最好别涂脂抹粉的,就让他见见本姑娘的本来面目吧。免得有一天卸了妆让人家惊呼:啊!原来她的脸上有雀般!大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的脸上又没有雀般,你怕什么怕。”
“我只是举个例子。”
“都是你的理。化妆是你的自由不化妆也是你的自由。这句话说到你的心坎上了吧。”
“不是的妈,这和自由没有关系。只是您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嫁不出去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等人家来要我,所以我不想化妆。我真想扮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黄蓉要装成叫花子,一个肯爱叫花子的人那才是真正爱你的人。妈,痖弦你知道吗,他有一首诗《乞丐》,我非常喜欢。依旧是关帝庙,依旧是洗了的袜子晒在偃月刀上,依旧是小调儿那个唱,莲花儿那个落,酸枣树,酸枣树,大家的太阳照着,照着酸枣那个树。而主要的是,一个子儿也没有。妈,一个子儿也没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