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在情人的眼睛里
度过每个宁静的黄昏
在摇篮的晃动中
等待着儿子第一声呼唤
在草地和落叶上
在每一道真挚的目光上
我写下生活的诗
这普普通通的愿望
如今成了做人的全部代价
一生中
我多次撒谎
却始终诚实地遵守着
一个儿时的诺言
因此,那与孩子的心
不能相容的世界
再也没有饶恕过我
也许有一天
太阳变成了萎缩的花环
垂放在
每一个不朽的战士
森林般生长的墓碑前
乌鸦,这夜的碎片
纷纷扬扬”
母亲舒了一口气,说:“有多久了,诗离我是那么远。都过去了,人也老了。今天怎么想起这个了,真是奇了怪了。不说了,去睡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好吧。妈,记着给我找手抄本。”我说。
我回到自己屋里,躺在那胡思乱想。母亲竟然喜欢北岛的诗到这种程度,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父母亲一直给我一种美满幸福的感觉,可母亲的心里却有一个痛了三十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父亲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也永远都无法弥补了。每个人的身后都藏着多少个秘密啊!
八
虽然和艾青交往了几天,但我的生活还是处在正轨上。每天早上六点半起来和母亲一起出去,和一大帮老头老太太一起打太极拳。
这一大帮老头老太太个个善良热情,张大爷还主动送我一本太极拳图谱,让我既要练拳也要练功,不可偏废。我很感慨:只有那些经历了风雨的人才会更宽容更善良。
还有一个老太太,每天背着剑袋拖着一条腿准时准点来到公园,练完拳还用不太清晰的语言咨询着老师,认真地纠正每一个动作。母亲说这个老太太早些年因为中风半身不遂了,可是她坚持打太极打得现在生活基本可以自理了。说罢母亲感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七点半回到家,母亲简单吃点饭就上班去了。我梳洗完伴着电视吃罢饭,就开始收拾家。一切就绪也就十点多了。然后上街买菜,回来做饭,十二点母亲下班正好可以吃上现成饭。
母亲也快到退休年龄了,可劲头还大的不行。爱厂如家,大有过去那些老劳模的遗风。我总觉得可笑,有一次就和母亲开玩笑说:“您老悠着点儿不行吗,您这样干,年轻人还有出头之日吗。”
母亲就瞪起眼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压制年轻人了,年轻人应该更努力,比妈妈更认真才对。”
“我就开开玩笑,您就全当我没说行了吧。”
“你瞧瞧你,天天除了耍贫嘴还会干什么。”
“妈,我怕您了,您那么认真干什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吗。”
老太太气得瞪了我好几眼。我有些哭笑不得,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开为妙。母亲和我不属于一个年代的人,母亲喜欢《乡村女教师》,爱唱《卡秋莎》和《红莓花儿开》。她在哼这些歌的时候,人好像都年轻了许多。
我看了看表,已经12:40了,母亲还没有回来。我也不大惊小怪,这反正是常有的事,这种老太太经常弄不清楚家和单位是怎么划分的,个人和集体是怎么一回事。我把饭菜都遮好,就继续看电视。暑假的节目是很好的,我常常一整天都窝在电视里看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