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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她意识到自己的余光中不见了何必那月白色的衣摆时,她抬头,看见了温黙吟。
温黙吟站在偏院的一棵秋梧桐下,正静静地仰面,望着天边一抹被风吹的淡薄飘渺的白云,默默出神。
班澜忽然想起,在某年的一个夏夜,温黙吟曾对她说,一个人如果总喜欢看着天空出神,那他看的不是天,而是他的心。
那么,师姐,你是在看你的心吗?
班澜滞了滞,半晌,缓缓张口,道:“师姐。”
天还没有完全冷下来,可北风却已急不可耐的吹起了每个人心底蛰伏的萧索。
就像何必,当他发现自己做了件很错的事后,也没有多少气力去惴惴不安,而是猛然间发觉,原来秋已如此深了,深的让他对未知有了莫名的惆怅,而这种惆怅,就像迷乱在山尖氤氲的烟云,压得他连话也讲不出。
许久,温黙吟终于开口,道:“你说,那天际的云朵,既然总是被风吹得散去,又何苦聚在一起呢?”
温黙吟没有看向班澜,仿佛她不存在。
可班澜却总觉得温黙吟在看自己,看得她无处遁形。
班澜顺着温黙吟的目光,朝天上望去。她很少认真的去看天上游离的白云,因为她觉得与其望天,不如去做一些其他有意思的事,比如欺负方霍。
温黙吟缓缓低下头,盈盈如水的眸中,终于印入一袭绯红色的身影,灼得她两眼生痛。
她却笑了,极淡,极淡的。
她说:“师妹。”这一声极轻,轻的班澜都没有意识到温黙吟在叫她。
温黙吟长裙曳地,款款前来,她轻轻拉起班澜的手,道:“如果不是恰巧撞见,师妹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知我你的到来呢?”
一直沉默的何必不得不开口道:“大小姐见谅,是在下未来得及将班姑娘造访一事传讯……”
“六哥,”温黙吟冷冷打断他,道:“你先回自己的住处吧,晚饭我会差人给你送去的。”
何必一凛。温黙吟的言外之意,竟是要将自己软禁!
温黙吟不再看他,她握着班澜有些冰凉的手,道:“阿澜,跟我来。”
何必心中虽急,却也只能看着班澜乖乖被拉着,一步步走向温黙吟的厢房。
十八年来,班澜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忐忑不安,所以头一次被温黙吟拉着,她能安静的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温黙吟的厢房处处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就像此时站在那里微笑的温黙吟,恬淡又温和。是的,温黙吟一向如此,所以有那么一瞬,班澜甚至以为温黙吟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
可她错了,温黙吟是笑的,却比不笑更可怕。
因为温黙吟说:“我要你从岑寂身边滚开。”
班澜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然她怎能在温黙吟的脸上看到如此与言语不符的微笑。
“滚开!”温黙吟终于不笑了,而是厉声道:“从岑寂身边滚开!”
班澜呆住了。
她不委屈。班澜从来没觉得被人骂会让自己委屈,也并不会因为被骂而感到难过。因为通常敢骂她的人,最终都会被她骂的回不了口。再大不了,她就卷了袖子掀了桌子,就是被对方打得青头鬼脸,也要让骂她的人知道,她班澜不是好惹的。
可此时,班澜却滞在那里,半张着口,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那个人是温黙吟,骂她的人是她最喜欢的师姐,温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