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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烨招招手,江七七凑过去趴在他的膝盖上。
谢子烨从袖子里抽出一条丝绢替她细细擦去脸上的污渍,一边笑着拧拧她的鼻子:“这么着急呀?花灯上面是有谜语的,你连字都不认识,怎么猜得出来?更何况,你是父皇亲点的荣阳君,到时候皇家的晚宴你是一定要去的,像你这么皮,一点规矩都不会,我看你怎么下得了台。小心被人拖出去打板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看你害不害羞。”
江七七抢过谢子烨的白帕子往脸上大力一抹,白帕子立刻黑了好大一团,就连她自个儿粉嫩的脸颊都被她给擦红了,让谢子烨微微皱了眉。
江七七狡黠一笑,忽的退了一步,微微提了裙角,对着谢子烨含羞低头,盈盈一拜,声音软软绵绵就像荡着小舟的湖水:“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谢子烨吃了一惊,转而趴在书桌上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他笑红了脸颊,侧过头来指着江七七颤声道:“七七你……你果然伶俐,看样子反而是我担心过头了。”
江七七拎起裙子挨着谢子烨坐下,脸上的娇羞退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装着满满的自得,桌下的脚尖动来动去,就差把一条尾巴翘上天去:“我又不是不会!只是因为是你们,才没那么费力的。装来装去,多麻烦呀!”
谢子烨心头一动,指尖把玩着江七七的头发梢轻轻应了一声:“是呀……”
皇宫备宴,谢子安强迫江七七要穿那套看起来就很恐怖的华丽宫装,江七七打滚撒泼未果,满院子逃跑未果,最后被谢子安夹在腋下揪了回来,只能恹恹儿的让婢女围着穿来穿去,画来画去。
头戴金冠,身着鹤鸟纹翟衣,批霞帔,戴蔽膝,腰佩玉革帶。
江七七只觉得一颗脑袋在脖子上非常不安全的晃来晃去,脚只要一抬,就能听到一阵恐怖的哗啦啦的声音,腰都压得直不起来了,偷偷嘀咕:“这么大的声音,是捕不到猎的,太失误了!”一抬头却见谢子安有些发愣的看着她,见她眨着眼睛看过来,却有飞快的转开脑袋,居然有些凶的吼她:“上车吧!”
江七七捧着脑袋上的金冠,一路哗啦啦的跑过去,裙角扬起落下,腰侧玉革带晃晃悠悠,心想:“原来,谢子安也会凶人的!”可是她不怕!^_^
车上铺了软软的一层棉垫,江七七趴在车窗向外看去,手上闲不下来的把玩着腰间的坠饰,谢子安坐在另一边闭着眼仿佛在小憩,两人一路无话,等到了承庆门,却听外面有些吵闹。
谢子安撩起马车帘子下来,就见一个小太监正对一个黑衣人冷笑,声音尖利而怪异:“哟,好大的架子哟,您难道是反了不成?竟然敢带武器进宫,还不快快给咱家取下!不然咱家可要叫人拿你了!”
“拿我?就凭你们几个小小宫人?也好,那我不进宫就是!”那人转身就走,谢子安这才看清楚,那个黑衣人竟然是才在学子楼碰上的轩辕旭,连忙上前一步喝止了围拢过来的侍卫。
小太监见是谢子安立刻请了安,谢子安瞧那个太监似乎是李德贵的徒弟,可惜比起李德贵的老奸巨猾,竟是差远了。
过了承庆门,离御花园也不远了,谢子安便让下人将车赶走,转头对轩辕旭道:“轩辕公子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去御花园?”
轩辕旭淡笑看他,抚摸着腰侧黝黑长刀道:“五殿下就不怕在下冒犯了皇上连累你?”
谢子安摇摇头,看着轩辕旭无波无澜的眼:“我既然看中了你,当然要信任你。何况父皇向来尚武,未必会说你冒犯。”
轩辕旭怔了片刻,那小太监已经普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叩头:“殿下不可!宫中行走,只有带刀侍卫可以佩戴兵器,否则就是大不敬啊!皇上要是怪罪下来,小人承担不起!”
谢子安扶起小太监,见他年纪小小已经急红了眼,便柔声安慰:“一切自然有我承担,你放心,不会连累你的。”
耳边却听轩辕旭低沉略哑的声音:“我轩辕氏既然还没有进入朝堂就仍然是江湖人士,刀剑就是江湖人的身家性命,更何况这把寒月刀是我的家传宝刀,实在不能取下。要是冒犯了陛下,轩辕旭一力承担,必定不会连累五皇子。”
夜色初降,晚风微凉,三人一起向御花园走去,除了江七七一身环佩叮当竟是无人说话。
江七七一路侧头看着轩辕旭,轩辕旭竟然无视她灼灼的眼神,让江七七心痒难耐好比猫抓。她见轩辕旭走路目不斜视,终于偷偷伸手,可惜爪子刚一伸出去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轩辕旭面色有些发冷,声音透着几分杀气:“荣阳君刚才已经听到了,这是轩辕家祖传的宝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杀气太重,容易吞噬持刀人的理智,荣阳君还是不要随便碰的好!”
江七七哼了一声,脚下一转,轩辕旭刚说了一个字“你……”,江七七居然已经把那只没被抓的手飞快的伸了出去,终于像个好色之徒一样如愿以偿的摸了一把他腰上的寒月,心头舒坦了。
寒月登时在轩辕旭腰间震动起来,与刀鞘相撞,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仿佛就要跳出来了一样。轩辕旭眼中满是惊讶,神色莫名,江七七偷偷的把摸过刀的手藏起来,一脸警惕的盯着那把跳来跳去的刀。
轩辕旭终于挥手摔开江七七,转身快步朝前走了。
江七七被他推得一退,撞到谢子安怀里,谢子安刚要责备她两句,就见她一脸欢喜的看着自己碰了寒月的手笑起来,转头仰脸:“那把刀真厉害!”
她的左手居然已经被森森寒气冻了起来,面上还有薄冰,就连指甲都被冻得有些发青了,可江七七的脸色却是欣喜非常,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残酷……
谢子安忽然发现,江七七……他居然看不懂,因为那双眼太清澈,所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从这双眼中看出什么来。
御花园四周放了几个人高的酒瓮,瓮上烧制着百人和乐图,瓮中注满了美酒,酒香随着晚风送入鼻中,叫人未饮已有三分醉。
园中有座凉亭,翠竹为栏玉为瓦,九曲的流水用切半的竹筒引入厅中,几只酒杯盛满美酒随着流水曲折流过,被亭中众人随意拾取。这就是根据历史上有名的才子佳人流水做赋的方法学的琼华宴了。
据说,历史上的有名才子们常常聚在一起饮酒作诗,把酒杯放到溪水里顺水流走,谁拾起了酒杯,谁就要做一首诗。
虽然都是饮酒,虽然都是作乐,可是这样的亭、这样的酒、这样的景致除了天下帝王,又有哪个拿得出来?几位初登朝堂的才子立刻看直了眼,一脸的欢喜和得意。
美酒自然是要配佳人的,一群婢女身着飘逸纱衣,以手扶着袖子弯腰从那人高的酒瓮中打起美酒来,将一个又一个饮空的杯子复又满上,那一弯腰一倒酒的姿态竟然说不出来的美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