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时辰,众人鱼贯进入大殿。甘霖端坐在上方,上来笑道:“卫爱卿,真是了不得。哀家听说了你谈判时的威风,甚好。李大将军、林尚书虽居要职,但毕竟年轻,许多事情还需向卫爱卿这样的老臣学习。”
李初和林霁尘出列应“是”。
“卫爱卿,后续的谈判你继续负责即可。”
卫宁面色平静,坦然的接了旨。
众官员眼观地面,各有各的心思。陆陆续续有官员禀报各项事务,又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朝会。
不两日,达克、柔然、乌桓再次上表,重进投诚馆,两厢对垒再次坐定。
卫宁坦然的迎面与他们对视,开口道:“诸位可想清楚了怎么谈?”
沉默许久后,达克使臣先开口道:“卫尚书,我等今日诚意俯称臣,愿作为贵国附属国。”
卫宁挑挑眉,端起茶碗,悠悠的用茶盖撇着茶末,淡淡的“哦”了一声,道:“附属国?配吗?”
三位使臣瞬间面色乌黑,不由握紧拳头。
柔然使者最先憋不住,站起身指着卫宁大骂:“尔等小人,落井下石。鼠辈,鼠辈!”
卫宁“咚”的一声将茶碗落在桌面上,坐直身体,面色一正,并不反驳柔然的怒骂,淡定道:“你们听好了,我商乾与你们三部签订五十年和约,只通商市。我们对你们的土地和人民不感兴趣,只要金矿五十年的开采权。”
卫宁的话如同火炭进了油锅,在场的人无不震惊的看向他。他竟然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了,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仿佛就是跟邻居借了一把米一捆柴似的。
达克使臣先跳脚起来,怒急攻心,颤抖着手指着卫宁道:“你们算盘未免打的也太好了?”
“是啊,金子在你们北州能变成粮食吗?如今的海天水城还有人给你们运粮吗?”卫宁好笑的看着他,“我问过你们是要一起谈还是分开谈,如今再问一遍,是一起谈还是分开谈?”
柔然和乌桓的使臣对视一眼,连忙道:“当然一起谈。”
达克使臣面如猪肝,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梗着脖子道:“金矿属于达克,事关这件事情,我无法做主,还需写信给达克王来定夺。”
“哦,既然你谈不了来这里作甚?”卫宁讽道,“不如这样,你写信让你们达克王自己直接来谈。”
达克使臣语塞,不由想起老达克王健在的时候说过,金矿是他们达克能在北州长久立足的根本。而今商乾肯与北州谈判,很大一部分应该也是因为他们有金矿。
但现在北州的局势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老达克王死了,如今的新王依赖呼其图,呼其图又不是个能善于计谋的臣子。眼看着达克在北州一天不如一天,尤其这次大败之后。
如今乌桓族一跃成为了北州最强大的存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北州的布局应当不会有比较大的改变。
趁着现在金矿还在达克手中,还有与人谈判的筹码。要是等乌桓强大到吞并达克,别说谈判,那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思及此处,达克使臣深吸一口气道:“事情总是谈出来的,只是具体如何总要明了清楚后再好定夺。”
乌桓使者咳嗽一声,道:“我们愿成为商乾附属国,我们给你们马匹及北州才有的矿产,你们给粮。从此,你我两国签和约,不再战。我们王说了,愿结百年之好,只要他在位,绝不会对商乾动一兵一卒。”
卫宁重新端起茶杯,依旧用茶盖撇着茶末,心里思索,乌桓使臣口气不小,你我两国,开口先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那里。说出来的话似乎好听,但没说出来的话……卫宁看了眼李初,见他面冷眼冷,知道有些话断不能让乌桓使臣再说出来。
他心中计量一番,笑道:“呵,讨粮就说讨粮,讨粮的事好商量。我看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改日再谈。”
说罢拂袖起身,不顾身后各位使臣的脸色,毫不犹豫的拾步离去。
出了投诚馆,卫宁将李初扯到一旁,低声道:“方才乌桓使臣后面有话,想必大将军也知道前番他们的要求,您看……”
“太皇太后交由尚书大人全权定夺,我与沈将军早已成婚,巴特尔自然知晓。想必后面,应当不会自讨没趣的提不合理的要求。”李初眼里是化不开的寒意,侧身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沈玄度,“只是有一件事,还需同卫尚书商议。达克呼其图斩杀我边关将士无数,若不是他,想必很多战事也不会被挑起。不知对这个人该如何……”
卫宁笑眯眯道:“呼其图的事情还需斟酌,只是两国停战议和,前番种种只怕不好再翻旧账。”
李初露出了然的神色,与卫宁告辞,见沈玄度依旧等在一旁,略有诧异的走过去。
两人一起并肩上了马车,沈玄度开口问:“卫宁拖着商谈可是中间有什么变故?”
李初半天没有应声,定定的看着她,道:“哈丹巴特尔跟你是什么样的关系?”
沈玄度一愣,一时不知李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道:“朋友,盟友,合作的关系。”
李初依旧看着她,突然转换了话题,“你今天等我一起回家,就是问商谈的事,跟我没什么其他话可讲吗?”
沈玄度将脸扭向一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李初等了她片刻,最后道:“卫宁拖着商谈,是有意为之。过不多久,呼其图会攻打淳安。届时,你不用跟壶翁要有损身体的药来提升功力,我爹和你爹会与你同往。机会只此一次,你们若能斩杀呼其图,万事皆算有了结果。”
沈玄度猛地扭回头,一时不确定听到的是真是假。自甘霖让卫宁开始同北州使臣商谈以来,她夜夜不得安眠。以为此生再无机会杀呼其图,再无机会报仇。
“沈玄度,我知道,不斩杀呼其图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爹和你爹这辈子也会郁郁寡欢。所以,我明知道你们可能去了便回不来了,但还是……罢了,你们若死在呼其图手下,我也……也认了。”李初说的有些艰难,“还有我们之间,你若能活下来,我们将来如何……你说了算。”
“什么意思?”沈玄度声音有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