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舞惜的话。子灏的脸上瞬间变得铁青。青筋暴出。眼睛里若是能喷出火焰。只怕舞惜早已尸骨无存。对于子灏來说。身世是他心底永远的痛。
舞惜看着子灏。并不畏惧地迎上他的怒视。云淡风轻地说:“子灏。你即便将他们都除去了。既定事实也是无法改变的。你即便杀了张普又如何。其实你比谁都知道。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所以你才会如此容不下他。”
“不。不。不。”子灏仰天长啸。“你胡说。朕不是。朕不是他的儿子。他和朕沒有任何关系。”
舞惜的话句句犀利:“子灏。你如今也不小了。近四十的人了。这样的事都承受不住吗。难怪泱泱大秦会在你手上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变得朝政动荡。义军四起。如此说來。父皇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大秦果然是不能交到你的手上。”
“你……”子灏颇为意外地看着舞惜。关于大秦的一切事务。她似乎都知道。
“怎么。很好奇我会知道这些吗。”舞惜轻笑着说。“我比你想象中知道的还要多一些。子灏。我实话告诉你。对于静妃这个人。我是深恶痛绝的。这个世上。若说有人让我打从心底地厌恶。那么静妃绝对是头一个。但是。不论她做了什么。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恨她入骨。唯有一个人沒有资格说恨。那个人就是你。”
子灏阴冷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舞惜。这个时候说起母后。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关于舞惜。子灏还是知道一些的。按说流嫣也算聪明的。母后更是精明至极。可是无论她们谁。在舞惜面前从沒有占到便宜。舞惜总能四两拨千斤地打发她们的刁难。到最后还叫人挑不出错处來。
舞惜继续说:“静妃这一生所有的算计。委曲求全其实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有朝一日能成为大秦的天子。你若真是那么恨她。大可不接受她为你争取來的一切。可是你呢。你一边享用着她和张普为你谋取來的天子之位。一边又对她们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不惜让她们死。你所做的这一切。无一不是证明了你的自私、阴毒。”
面对舞惜的指责。子灏大声地反驳道:“你懂什么。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想要的就是父皇的认同。母后……不守妇道。朕实在接受不了她对父皇的背叛。至于张普。从头到尾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和母后在一起。他们才是自私的。”
“子灏。你的良知呢。你满口的仁义道德呢。都去哪儿了。”舞惜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來。这话哪里像是一个儿子说出來的。“你扪心自问。在父皇在世的时候。你可尽了为人子的孝道。你心中所想的还不是皇位吗。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得到父皇的认同。”
子灏被舞惜的话说得几乎不知道如何反驳。然而。舞惜的话并未说完:“即便如你所说。你恨的是静妃和张普对于父皇的背叛。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做了什么。瑾哥哥、如烟、云妃娘娘包括流嫣。他们这些人又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容不下。”
“她们……”子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舞惜的面容上满是怒气:“怎么。回答不出來了吗。不如我來帮你回答。你容不下流嫣、静妃和张普。是因为在你看來。他们见证了你的耻辱。你只要一看到他们。就会想起自己的身世。至于其他人。是因为你内心有鬼。尤其是瑾哥哥。你怕你的身份被拆穿之后。他会威胁到你的皇位。说來说去。你心底真正看重的也是皇位。”
舞惜的伶牙俐齿和咄咄逼人令子灏无言以对。又或许真正令他无言以对的原因是舞惜说准了他的心思。
舒默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舞惜。这样怒极的舞惜他还沒有领教过。真正能说的人哑口无言啊。舒默心中暗暗赞叹一声。面上则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正在这时。皇甫毅走过來。低声说:“大汗。宫中的可疑之人已经全部被俘。”
舒默这才走上前一步。对子灏说:“张子灏。束手就擒吧。本汗的人马已经将你的所有人都控制住了。你已经无路可逃。投降于本汗。或许本汗还可以让你有尊严地死去。”
舞惜噗嗤一声笑出声。这张嘴啊。也真是够毒的了。死都死了。还管什么尊严不尊严。她一直不能理解这些古人的思维。临死临死。还要求什么尊严呢。在她看來。生命才是高于一切的。只要沒有了这个前提。那么尊严什么的都是给外人看的。
这样肃杀的气氛下。舞惜这样一笑实在有些不伦不类的。子灏一记眼刀飞过去。恨不能立刻看到舞惜倒地身亡。舒默则宠溺地摇摇头。这丫头。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了。
舞惜对舒默说:“像他这样的人。你实在不必和他说这些。”说罢她看着皇甫毅说。“阿毅。不用废话。直接绑了他。”
“是。大妃。”皇甫毅立刻回话。基本上在他看來。大汗的话若是圣旨。那么大妃的话就是懿旨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沒有见过大妃说了什么。大汗有不同意的。
看着乌桓的将士一步一步靠近。子灏心中还是有些畏惧的。他手中还握着长剑。这柄宝剑还是他弱冠那年。父皇钦赐的。子灏这会很想。鼓足勇气。自我了结。然而。生死面前。他实在做不到一笑置之。这样想着。他手中的宝剑“哐当”一声落了地。面如死灰地等着被俘。
皇甫毅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从心底看不起这样的人。这若是换了自己。他手握武器。必定不会束手就擒。再怎么说也要尽力一搏。
子灏被绑缚着带下去。经过舞惜身边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一眼舞惜。然而舞惜却故作不知。偏头过去。冲着舒默嫣然一笑……
舒默搂过舞惜的肩膀。自信满满地说:“大秦一灭。就剩下山越了。要不了几年。我就当一统天下。舞惜。在我的盛世中。你一定要陪着我一起。”
“那是当然。除了我。难不成你还想要别人不成。”舞惜骄傲地微扬下颌。
舒默俯身。在她下颌处落下一记吻。这样张扬自信的舞惜。是他素日最爱。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同他并肩而站。
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却对于即将到來的危险毫不知情……
大殿外的侧柱旁。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着一个人影。那是子灏的贴身侍卫。当时正好子灏命他去办事。所以才躲过了皇甫毅的搜宫。而方才。看着子灏被俘虏。这人便躲在侧柱那儿。伺机而动。
他目露凶光地注视着前方不远处你侬我侬的两人。小心地张开弓。瞄准了舞惜……
他看得出來。这个大汗对于大妃的感情非常深。只要大妃一死。那个大汗必定方寸大乱。痛不欲生。趁乱。他或许还能射出第二箭。何况。主子一直以來就想除去大秦中所有皇室血脉。
舒默这边。一般而言。只要他和舞惜腻歪着。那么下人们一般都会懂事地避嫌。不会打扰了大汗的兴致。加之这宫里方才已经检查过一次。沒有危险了。所以大家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沒有人围在舒默身边。
“嗖”的一声。利箭脱弦而出。对着舞惜的方向。带着狰狞而來。舞惜还丝毫沒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倒是舒默。自幼习武的他。比常人要敏锐得多。早在箭离弦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
说时迟那时快。舒默迅速拉开舞惜。大喝:“有刺客。”
舞惜心中大惊。來不及回头去看舒默的脸。就听见他闷哼一声。几乎摇摇欲坠……
皇甫毅看着这边的情况。立刻赶了过來。至于子灏的侍卫。他还來不及射出第二箭。就已经被皇甫毅的人扣下了。皇甫毅看着舒默倒在舞惜身上。胸口迅速被血染红。眼睛一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大汗。属下无能。”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大汗受伤时。他也在身边。这一次又是。两次中箭。他都沒能提前做出防患。实在是罪该万死。尤其是这一次。这个明光殿。是他率领人检查过的。竟然还有漏网之鱼。皇甫毅心底的自责几乎要令他以死谢罪了。
舞惜的反应极快。舒默摇摇欲坠的身体被她接住。她吃力地抱住他。然后缓缓地放倒他的身体。使他平躺在地上。他胸口的那支箭显然已经有很长一截都插入了身体。看位置就在心脏旁边。舞惜心中是说不出的害怕。那支箭射过來的力道那么大。舒默胸口处流了那么多血。
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來。舞惜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來。她好怕。好怕舒默就这样离开她……
在他们相爱相守了这么多年之后。她已经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她几乎是不敢去想象。若是在今后的人生中沒有了舒默。她要如何一个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