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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过年的,本该图个吉利的,偏偏自己抄了自己四次家,现在又大张旗鼓搞下人审查,不说现在是贵妃娘娘马上要回来省亲的节骨眼上,让外人看着也不像呢。
贾母笃定能做出这事的必定是家贼,让仆从都下去了,才喝令鸳鸯把库房的门锁拿了过来,眼中精光一闪:“昨天我已经让琏儿带着这个锁找京城最有经验的锁匠看过了,他说这锁完全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里面的锁芯磨损程度也很正常,普通小贼是不可能有本事打开的,家贼就更不可能了,有极大可能是直接用钥匙开的。”她还真的不相信荣国府的家丁中有深藏不漏的开锁高手。
——而钥匙只在王夫人手上。邢夫人撩起眼帘往旁边看了一眼,又急忙低头掩去上翘的嘴角。
王熙凤感觉自己身边的地界有点发冷,心思也是活络,她的好姑妈被点名了,恐怕要记恨上拿锁去找人的贾琏呢,哪怕是老太太的主意,真正做事的还是贾琏,这个无妄之灾仍然要受着。
王夫人急忙辩解道:“媳妇难道能不知道库房钥匙的重要?这钥匙我随身带着,平日里从不离身,便是睡觉时也压在枕头底下,从不叫旁人接手!”
“除夕夜里呢?”贾母并不放松,仍然追问道。
“媳妇还是没有离身,就在我衣服内兜里面放着,”王夫人见真的怀疑到自己头上,心中敢恨,“媳妇一直陪着老太太,直到第二天凤丫头找我要钥匙开府库的时候才发现丢了银钱。”
贾母顺势往王熙凤那边看过去,王熙凤道:“是给外面旁支的小子们发红包的钱要走公中帐,我才向二太太要的钥匙。”
这也是惯例了,其中没有疑点,贾母看了看在场的几个小辈,见人人自危的模样,想到几万两事小,别因为这个彼此生分成仇了,终究缓和了脸色:“我知道了,钱总是丢了,吃到贼肚子里的东西也没办法叫他们吐出来,现在该想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荣国府丢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虽然不是他们的全部家底,毕竟是大几万两银子呢,普通中产之家几十辈子也花不完的银钱,贾元春回来省亲本来就几乎掏光了荣国府的家底,现在没了这笔钱,更是捉襟见肘,周转不过来了。
贾母坐回到榻上,脸上的精光消散了,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苍老了五岁:“虽然丢了钱,省亲的院子总是要盖的,这个不能停,是为宫中的贤德妃娘娘盖的,娘娘满意了,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心。”
贾母长长叹了一口气:“退一步讲,就算不为了省亲院子,平日府上的日常花销用度,哪一项都离不了银子。”
邢夫人王夫人并贾琏夫妇急忙称是,贾母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带着年老者特有的睿智与洞察,沉声道:“鸳鸯,从我的体己里面先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使唤着,不拘怎么着,先让大家过个好年。”
老太太有了表示,下面人自然要给出点说法,邢夫人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打定主意等着王夫人先开口后自己再作考虑。
邢夫人早就不忿贾母偏心让王夫人一个二房太太管家了,揽钱人家在前,现在轮到出钱放血了,她也不要打头阵。
王夫人却并不让邢夫人如愿,笑道:“这个是自然的,这是老太太体谅我们呢,不说大老爷大太太,便是我们二老爷和我,也都是满心欢喜呢。”眼梢往邢夫人那边一扫,“大太太说呢?”
邢夫人恨得半死,见躲不过去了,便道:“我这里有五百两,是我娘家姊妹送过来的,正撞上这事儿,正巧给二太太这个管家太太先对付过正月再说吧。”
王夫人咬她,邢夫人也要咬回来,这是明明白白提醒一下贾母,你的小儿子媳妇才是管家的,手里头油水不少。
五百两虽然跟贾母的一万两没得比,以邢夫人的性格能拿出来就是要了她半条命,贾母也不好深究,点点头便算她过关了。
王夫人笑道:“琏儿夫妇也不是少钱花的主儿,我听人说前儿还跟林家合伙开了个铺子呢,可见手头宽松。”
贾琏和王熙凤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她竟然会知道这样隐蔽的事情。
贾琏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办事的小子行事不密,担心贾母起疑,急忙笑道:“林表弟搬走前就跟我提议了,他年轻,刚来了京都,万事不熟的,想合伙跟我弄个铺子玩玩。我们夫妻懂得什么,也无所谓手头宽不宽松,自家表兄弟,他有心上进,当然应当帮衬一把。”
贾母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点头道:“毕竟是亲戚,你们处得好,我这个做长辈的也只有高兴的。”
贾母真实想法如何不得而知,起码人家表现出来的还挺高兴,王熙凤有意把她的注意力往别的地方拉,笑道:“二爷昨天晚上歇下前还跟我商量呢,家里遭了难,谁都不会袖手,自然应当有份心意。”
被王熙凤水润润的凤眼扫过,贾琏把话接了过去:“我们是小辈,平日里帮不上家里什么,此时也应当多表示一点,我手头有一千两的余钱,这就让平儿去取来,好歹能尽点心。”
贾琏心中也挺懊恼的,好好的竟然被王夫人攀咬出来,不就是听贾母的命令让人查了查锁么,他也只是听命行事,有本事冲老太太甩脸色啊,咬着他们夫妻不放算什么事儿啊。
贾琏并不清楚王夫人心中有鬼,对她这样大的反应自然觉得格外荒谬,越发觉得对方这是在有意针对自己。
贾母本意是想先让贾琏出,再让王夫人出,这样两人在前面对比着,邢夫人再抠门也不好意思给的太少了,没想到王夫人先让邢夫人出头,做老子娘的只给了五百两,贾琏夫妇更有理由少给了。
倒是王夫人犹犹豫豫竟然最终出了三千两,贾母多看了她一眼,心头有点惊讶,反常必为妖,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其实是王夫人担心当年放贷事情败露,还需要贾母帮忙描补,此时多出一些,在老太太面前卖个好,以后也好求到她头上。
不过拢共收上来了一万余两,省亲院子那个大窟窿不可能补上,也没得让她一个劲儿把体己私房当公中钱用的道理,贾母又道:“娘娘的事情马虎不得,也拖延不得,少不了舍了脸去,暂且四处借些来。”
见众人脸上都有为难的神色,贾母耐心解释道:“过了正月,就有庄子上的人来送出产和租子了,到时候就有了闲钱,不过暂且从相熟的亲戚那借些来应急,不会亏了他们的。”
王夫人笑道:“瞧老太太说得,以府上的名声身家,难道一点子银钱也借不来了吗?不说别人,他姨妈家听说了这事儿,不还巴巴送过来了五千两吗?她们一个寡母带着一双儿女,也怪不容易的,幸亏宝丫头是个有造化的,来年开春就要大选了,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可不是,到时候也让贾元春看看,你回来省亲时的院子可有一大部分是薛家的银子堆起来的,现在你妹妹这就要进宫了,难道你能没点表示吗?你能不帮衬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