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夜忽然动了起来。
沈离无法准确地描绘,那究竟是怎样一种剑法。她只凭着直觉感到,墨夜剑出的时候,原本阳光明媚的天气忽然风云涌动、天地变色。刚开始,耳边还有风声、远处别人讲话的声音、鸟虫的鸣叫,渐渐的,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一种肃杀的剑意充斥这一方小小的院落,如果不是墨夜着意控制,沈离毫不怀疑这种剑意可以冲破砖墙的阻隔,扩散到跟遥远的地方去。
灿烂的光华在场中舞动,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没有丝毫的滞涩也没有半点迟疑,有些人使一整套剑法也可以很流畅,但那是死的,中规中矩。一旦面对奇招迭出的敌人就会迅速崩溃。而墨夜不一样,沈离只是一个初学者,却能感觉到墨夜在演示剑法时的信手拈来和张弛有度——他已经到了随心所欲地境界。
若站得更远一些,纵观全局,就会发现场中人其人与其剑已经无法分出彼此,心随意动,收放自如,迅速得只能看到一团舞动的光影。
刚开始沈离还努力睁大了眼睛企图去细细分辨一招一式,哪怕记下一点点也好,后来才发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看不到所谓的招式。墨夜没有道理为难这样一个初学者,但现在,沈离似乎真的一筹莫展。
她最后完全放弃了去纠结那些剑招,只专心地看着,感受剑意的指向与力量。
她发现自己在不自觉的颤抖,指尖冰凉,好像看见了剑底有无数亡魂在挣扎咆哮惨呼尖叫或笑或骂扭曲狰狞,其中甚至有她爹娘亲人的脸,满脸血污,惨烈无比,如同坠入修罗地狱的恶寒一点都不负这套剑法“杀鬼”之名。
连呼吸都快被遏止,如果有旁人在这,就会发现沈离的脸色苍白几近病态。
最后墨夜终于停了下来,那把沉重无比的流花宝剑轻盈地被握在他的手中,仿佛只是薄薄一片纸,却能使出横扫千军的力量。
沈离终于长出一口,抬头,依旧是阳光晴好的天气,那无处不在的光芒平常犹不觉得,现在才发现照在身上舒适安逸暖洋洋,刚刚的乌云压顶应该只是深陷剑网的一种错觉。流花剑剑锋指向地面,反射出一缕阳光,带来微妙的冷与暖的平衡。
“沈离,你来。”就在沈离还沉浸在从地狱回归人间的情绪中时,墨夜已经走到了她身旁,一边还剑入鞘,一边用下颔指指她。
言出必行,果然只教了一遍。
沈离没有说任何做不到的话,只是牢牢拿着手中的树枝,好像那是一把绝世宝剑一样,走到了练武场中央,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再睁开的时候,她挥出手中树枝,也开始演练起来。
墨夜靠在一棵大树下乘凉,眼底笑意深深,目不转睛地看那一身大红衣裙在面前旋转摇摆。
沈离使的不知道是那一路剑法,有几招像杀鬼,却走形得厉害,看上去更像一套完全不一样的剑法——墨夜放眼整个江湖,也找不出这种剑法。
当然,因为它是沈离自创的。
不伦不类、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墨夜却没有嘲笑,沈离剑招虽乱,然而剑意出奇地有几分似模似样,分明有点接近杀鬼的本意了。
演完一套不知所谓的剑法,沈离拭去额头的汗,慢慢走回墨夜跟前。
墨夜低下头,望着她,看不出任何满意或不满意的态度,只是语中带刺地问她:“你认为自己练的是什么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