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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的他柔和了很多,待人接物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生硬疏冷,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成熟男人才有的泰然气度,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倔强,就像一块原石被剥掉不起眼的外衣,渐渐露出白玉的光泽。
赵长山没念过几本书,却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道理。
个月没见裴柯,裴柯成长的如此迅速,他都快认不出了。
老张坐下后,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掌下桌面,又扭头到处乱看,光溜溜的脑袋上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紧张,“这地儿也太高档了,吃顿饭不少钱吧?”
黎耀桐怕他拘谨,回道:“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反正是周景和开的,你们随便吃。”
“周总?”老张斟酌着又问了一句,“是……咱们那个周总?”
赵长山笑着骂了一句:“叫你吃你就吃,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我哪在这种地方吃过饭,这不头一回吗?”老张感叹着,“借桐桐的光,今天也算开眼了。”
行人终于全部落座,本来该黎耀桐坐主座,可是他觉得自己年纪最小,又有赵长山在场,坚持把主位让给他。赵长山也不是那矫情的人,推辞了两遍后坐下了。
不一会儿菜一道道传上来,黎耀桐专挑那没见过的点,什么贵的精的都来一遍,生怕大家吃的不开心,还开了几瓶茅台,都是走他自己的账,不欠周景和人情。
酒过三巡,大家吃饱喝足,气氛热络起来后就开始聊起天。
老王本想拄着拐杖起身给大家敬酒,奈何他实在行动不便,被赵长山呵斥两句强硬怼回去坐着,“你都这样了,还弄这些虚的干啥?回老家去好好养着,以后日子长着呢!”
老王是个直性子,举着酒杯不停抹眼泪,半晌说不出话。吃完这顿饭,过完年后他就不回来了。大家在一起打工几十年的交情,虽然明知有这一天,可是真到分别的时候,还是感伤。
黎耀桐怕等下气氛又要低落,主动问起了各人的打算。
老张年纪也大了,家里最小的孙女马上要上小学,他知道自己最多再干个一两年也要离开,回老家带孙子孙女上学。可是他家里情况确实不好,不然也不会五十出头了还在外卖苦力。
“回老家……到时随便找个保安的活干干,多少给儿子儿媳减轻点负担。”
他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干,语气却很乐观:“我还搞直播呢,没准到时成了网红,到时请你们去我家玩!”
有了他开头,其他人也纷纷畅所欲言。
跟着赵长山出来的这批老人年纪都不小了,除了李哥正当壮年,别人差不多也都是打算再干两年回老家。食堂的孙姨是寡妇,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孓然一身。她不想回去,一个人面对满屋子的冷清,说是过年宁愿在外给人当保姆也不回去。
李哥慢慢接手赵长山过去包工头的活,过完年就张罗村里新出来的小青年回来干活,他精明能干又能说会道,将来过得不差。
超市大娘无事一身轻,她儿子上大学了,老头又有低保,就算不在工地开超市,回老家还能种种地,所以她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还叫孙姨去她家过年,俩老姊妹以后相依偎一起养老。
黎耀桐倚在裴柯身边,静静的听着他们各自对以后人生的规划,不觉也有些难过。他和大家严格算来只相处了一个月,可是有些感情不能简单的用时间长短计较。
他被姐姐丢到工地的时候仓皇无措,都是赵长山和工友们照顾他,那段日子很辛苦,可却是他短暂的十几年中最难忘的时光,哪怕是晚上大家围在简陋的板房里喝啤酒侃大山,也显得弥足珍贵。
顿饭吃到很晚,收场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
赵长山为了开车特意没跟大家喝酒,他把酩酊大醉的老张扶上车,又把行动不便的老王弄去副驾,其他人也都找到位子坐下,他才回头和黎耀桐告别。
“明天我也回老家过年了。”赵长山虽然没喝酒,可是心情却比喝了酒还高兴:“快一年没回家,我闺女说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