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说损失,也是有的。攀崖过程中,由于业务不熟,她身上的衣服被刮破了好几处。布条随风猎猎飞舞,把她衬得活像个逃荒的难民。不过说良心话,这套衣服本来就破破烂烂,刮不刮破都没什么区别。
衣服既然已经没有希望,她便随手理了理头发,站在悬崖边缘,带点留恋地向下望去。
可怜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穿越后被一套套神转折打得回不过神,到现在还有点神志恍惚。而且对于一个意外死亡,睁眼就发现自己魂穿异世界的人来说,她得到的剧本也未免太不厚道了。
既不是绣帐香衾的宅斗流,也不是衣食富足的种田流,更不是纵横捭阖的争霸流。她所在的世界贫瘠荒凉,乃是个连学名都叫“厄运”的苦逼星球。而她附身的这具身体,旧主人名叫“妮妮”,被猛兽围攻的时候逃到这里,摔落悬崖身亡。
苏霓清醒过来,还在梳理旧主人的记忆,就发现身体骨折、大出血还极度虚弱,不禁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过去。要知道身处这等危机四伏的环境,虚弱的身体等同于说死就死。若非在悬崖底下另有奇遇,她八成会失去生存的勇气。
此时,两个月亮正高悬夜空,但亮度远远不如地球的夜晚。厄运之星被核战争蹂躏过,还被星舰从空中轰炸了一次,大地沟壑纵横,气候更是糟糕的可怕,糅合了荒原、沙漠、废土、极地等地区的特质。在白天,阳光直射大地,带来强烈的紫外线;在夜晚,气温骤然降到零度以下,寒风刺骨,滴水成冰,能把滞留在野外的人活活冻死。
苏霓并不觉得冷,只是打心底感到茫然。
“还是回去吧,”她想,“至少得找人问清楚这世界是怎么回事。”
她轻声对崖下道了一声谢,转身朝东方走去。那里是妮妮慌不择路逃过来的地方,所谓的“家”也在那个方向。
苏霓穿到妮妮身上时,继承了她的全部记忆。但妮妮好像只有十六岁,从记事起就在厄运之星生活,未曾受过教育,认识的字都很有限,记忆中更多的是常识而非知识,对世界和宇宙的了解均极其有限。
想要把日子过好,这点经验远远不够。
狂风四起,刮面如刀,吹打在苏霓娇嫩的肌肤上,像是要撕掉一块血肉。她对此无动于衷,只全神贯注辨认方向,希望能尽快找到附近的人类。
荒原的夜绝不平静,近处有怪异的虫鸣,远处有悠长的兽嗥,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听了就全身发冷。这是人迹罕至的区域,时常有超越人类捕猎能力的危险野兽出没。妮妮的求生欲望一定极其强烈,才一口气逃出这么远。
“这真是……太不对了。”苏霓顶着狂风,一边轻快地走着,一边自言自语。
没有人不喜欢第二次生命,但她的生命起点实在太低了。这个时代,人类好像已经进入太空,建立星际帝国,探索开发不同星域的资源,横跨星系的旅行十分容易,不比乘坐飞机麻烦多少。
未来充满希望和机遇,命运偏偏把她扔到了残酷、落后、满地高能辐射、穷到没裤子穿、毫无优点的厄运之星上。更差劲的是,妮妮的生存条件算其中比较低劣的。
由记忆可知,尽管一派末世气象,人类还是建立了不少城市,部分规模不小,生活也还过得去。然而,资源有限,当然要优先能卖命或者卖头脑的人,或者遵守先来后到的顺序。妮妮没能挤进任何一座,和几个弱鸡同伴挤住在荒郊的下水道里。
这样的人类聚集点并不罕见,卫星般零落分散在城市与城市之间,艰难地生存着。
苏霓已经了解环境的严峻,没有任何对他们不敬的意思,但一想自己长途跋涉,辛辛苦苦向一条下水道前进,心里就充满了悲凉之气。
她曾经家庭美满,生活幸福,吃个零食都担心发胖,如今饿的眼里冒火,还不知食物从哪里来。
一想“食物”二字,悲凉更深。
生命的适应能力极其强悍,并不以区区废土为意。许多扭曲怪诞的植物扎根于大地,不是带有剧毒,就是浓缩了大量放射性物质,再不然根本不准人消化。随着食物链上升,肉食动物倒没有这么多毒素,却无法将污染物排出,只好聚集到身体的特定部位。
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一套本事,这正是散居人类苦难生活的原因之一。
他们无法祛除植物的毒素,拼不过能征善战的肉食动物,只能捕些老鼠、沙蚕之类的低级动物。而低级动物往往成群行动,捕猎过程一样危险重重。
若说厄运之星的人类有什么优点,那就是擅长忍耐饥饿,但苏霓完全没有感受到这项优势。她饥饿感的增长速度惊人,一开始只不过是有点饿了,很快变成“哪里能找到食物”,走出几公里之后,已经饥火煎心,难受到抓心挠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