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又观望了三二年,见她情形愈发不好,只好忍痛把她送到了寺庙。那时罗家还在祖籍,在官场没声望可言,怕她因为出身反遭歹人觊觎,对外只说她染了时疫,移到庄子上去将养。
过了几年,静一在师父的潜移默化之下,落发皈依佛门,彻底断了尘缘。
罗家的顾忌和以前一样,谎称她偶然间遇到了得道的女道长的青睐,被带走了,留下口信说不会再回俗世。其后,再不曾主动提及此事,不消几年,外人便淡忘了,再往后,便是无人记得。
等到静一在佛门熬出头,来到京城自立门户,做了一个庵堂的住持,罗家祖辈的人也已官居四品,迁居到京城,暗中照旧时时贴补静一,寻机见一见,明里则是毫无干系。这情形,一直维持到如今。
裴行昭听完,释然一笑。虽然是暗中来往,罗家与静一的情分并没断,而且算得很深厚。
她思忖片刻,吩咐韩杨:“你去找阿妩,让他给你选块儿玉佩,你拿去裴府,赏给裴三小姐,再把查到的这些告知裴三夫人。”
“就这样?”韩杨问,“不想个法子磋磨那个蔫坏儿的东西?”
“我不整治她,不意味着她活得起。”裴行昭淡然道,“在她眼里,我又不是善类,认定我悬了把刀在她头上。”
韩杨一想也是,应声而去。
。
这几日,裴显和二夫人分头行事,颇有进展。
裴显去找许彻借人手,许彻听他给出的理由关乎太后,很爽快地应了,从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府中好手里选了十名借给裴府,也没收裴显带去的厚礼,说你偶尔赏他们些买酒钱就得了,横竖我经常不能着家,他们跟着我也是闲待着,你要是真缺人手,把他们长期留下也成。
裴显大喜过望,顺势领了这份厚重的人情,说府里实在是没堪用的人,这样的话,我就委屈他们到裴家屈就了。
因许彻如何都不收礼品,便从别处着手,打听到他的母亲钟爱太后的墨宝、珍珠饰物。前者家里是一样都没有,手里倒是存着一小匣子成色上佳的珍珠和一套南珠头面,便一并取出来,差遣能言善道的管事送了过去。
随后倒是没被退回,也就是说,许彻领了裴家这份心意,让母亲收下了。
人手有了,裴显又已反复思量,便十分缜密地安排下去,让新得的十个人各自挑选府里的侍卫小厮管事分头行事,一步步走近、触及裴府近十余年来暗中发生的是非。
二夫人那边,差遣亲信查问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过往中不妥、怪异的事,心里真正时时关注的,只有三夫人。
上次三夫人从宫里回来,踉跄着进到卧房,便将仆妇关在门外,贴着门坐在地上,痛哭到入夜。
二夫人过去看了两趟,一次只听得到哭声,一次是边哭边喃喃低语,无法听清说的是什么。
当夜,三夫人不哭了,却独自闹腾起来,把卧房里能摔的、砸的物件儿全毁了。
二夫人赶过去,命仆人撞开门,只见三夫人赤脚站在地上,穿着中衣,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双脚被残渣碎片刺得鲜血淋漓,竟是毫无知觉的样子。见到一行人闯进去,神色显得很是困惑,又笑,觉得她们莫名其妙的样子。
把人绑了不合适,由着她势必闹成笑话,最终二夫人命管事火速请来一名女医,请教之后,熬了碗令人迅速昏睡的药,强行给三夫人灌了下去,待她入睡,才得以医治伤到的双脚。
那天之后,三夫人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倒不只是脚伤的缘故——自己派人去抓了止头疼的药,明显是醉大发了,后反劲儿太厉害。
二夫人顾及着三房的闺秀宜家,把她唤到自己房里,安排识文断字的丫鬟陪她看书习字、下棋、侍弄花草。
那三天,宜家虽然记挂着对外称病的母亲,却又时时开心得像个小孩子。她在房里的时候,手边的消遣,只有做不完的绣活。
二夫人瞧着她与三爷裴洛酷似的眉眼,有点儿心酸。
三夫人能起来了,二夫人为着宜家,专程过去找她,“如今府里的情形你也知道,大可以让宜家四处走动,学学诗书礼仪。”
三夫人垂着眼睑,说:“二嫂说的是,你知不知道可信的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