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胆子这么小,倒是令人很想不到。就是寻常女子,此时说不定也跑远了。她却竟连脚都吓软了。
元无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她便兴致缺缺地移开了视线,步履都没有停下过一瞬,径直向书院的竹林走去。
书院竹林内有一处池谭,连着活水,清澈见底。元无忧满身恶臭,便就着流水,就在那池谭边上洗了洗半边的身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书院的山长匆匆赶来。
一见到元无忧,他顿时控制不住地以衣袖掩住口鼻,紧皱着眉头,看着元无忧,斥道:“浑身恶臭,难登大雅之堂,竟还沾污书院池水。你,你——成何体统!”竟是气得手指都乱颤了。
元无忧不紧不慢地浸湿脏污处,又拧干,对山长的指责置若罔闻。
“好个无礼粗俗的丫头!”山长被她气得青筋外露,怒道,“师长训言,你可听得了!”
元无忧仿佛根本听不到,自顾自地拧干了衣袖,这才开了口:“身上沾了污物,就是肮脏吗?”
她抖了抖半干的衣袖,终于抬起眼,看了山长一眼。
“衣物有脏,与道德有亏,孰轻孰重?”
“大胆!”山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此不雅,竟还振振有词?”
书院中的动静,渐渐将休憩中的学子们也吸引了过来。元无忧仿若未见,旁若无人地再次将半边身子浸湿,洗去身上的气味。
她一面搅着池水,一面忽然开口:“这书院里的事,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只来了三日,便受到了百般欺辱,见到了同窗被打,从孟哲和孟娇的言语中,还听出他们二人曾将他人逼得退学,甚至还曾靠□□折辱他人。
他们二人的语气嚣张熟稔至此,这些事难道只发生过一次吗?
这二人在书院之中如此跋扈,面前的书院山长——这所书院的所属人——真的可能一点点也不知道吗?
元无忧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你更在意的,却是竹林中的池谭水是不是干净,是不是风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你!!”三言两语之间,山长就忽然由愤怒变作了“暴怒”,“放肆!!如此粗俗不堪,顶撞师长,该罚!还愣着干什么,拿戒尺!!”他抖着胡子批判,连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元无忧看着他泛红的脸,讥诮的笑意不减,好整以暇。
也就是这个时候吧,有人循着骚动而来。
“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到回答,来人便愣了一下,而后忽然冲了过去,几步就冲到了元无忧的身旁。
他一把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披到了元无忧的身上,遮住了她因被水浸湿而袒露的曲线——如果层层叠叠的肥肉也能够算作是曲线的话。
“当心着凉。”他开口,人早已别过眼去,面色竟有些微红。
像是无意中见到了被水浸湿的绝代佳人,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非礼勿视。
元无忧看出了他的意思,愣了一下,瞥了一眼自己身上难以与性征挂钩的肥肉,而后看了一眼他……像是在看精神病。
……认真的吗……
元笑羞得脸色发红,迟来一步才忽然嗅到了元无忧身上的味道,又见她衣服也发了黄,显然是沾上了秽物。
他迟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唯恐她是遭遇了什么尴尬的事,多余的问题会让她不自在。
他倒没能第一时间想到欺辱。毕竟,元无忧的样子真的太好整以暇了,仿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戏弄似的看着别人,怎么都无法让人联想到被欺负的模样。
“——带她去思过堂!”而山长显然更加被这视线激怒了,颤着指头高声命令。
元笑这才愣了一下,本能地挡在了元无忧的前头。
思过堂,顾名思义,是惩罚书院学生的地方。
这书院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几乎没人真的进过思过堂。那地方便就像是个摆设,意在显示书院的庄严与平等,却其实根本没被人放在心上——反正也不会真的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