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我出去?”她诧异道。
“……水都凉了。”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明白过来,耳根一热,“哦!师父你穿衣服吧!”说完起身往外跑。
“小心!”他刚喊出口,便听扑通一声,她被地上的一只水桶绊倒,哼哼唧唧又爬起来。
“我没事!”她忍住痛,爬起身后,继续往外跑。
前路又有水桶。俞怀风急道:“慢些!”
又一声扑通,她再次被绊倒。
他简直都不忍看了,“那颜,摘了眼睛上的布,小心看路!”
她摔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哽咽着应了一声,一把扯下布带,揉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出了浴房。
上官那颜坐在门外揉膝盖,门开了,俞怀风一身素袍缓带出现在她面前。她仰头看去,一道晨光正笼罩着他,晃得她一阵目眩。
俞怀风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给她理了理衣裙,“摔疼了没有?”
“师父你以后还会这样么?还会昏迷不醒么?”她抱住他胳膊,忽然哽咽,“你要是不醒来,谁教我曲子,谁罚我背书。”
他无法回答这个难以避开的问题。早年领悟乐律过于劳神,将生命与灵魂注入了乐曲,过于耗尽,难道如今真到了气数将尽的时候?
第36章中宫邀曲
担惊受怕了一夜后,上官那颜拥着被子足足睡了六个时辰,直到傍晚酉时才打着哈欠出了房。快速吃了晚饭,便去俞怀风房中探望。
他正半躺在床榻上养神,隔着一架屏风,上官那颜关切询问,“师父吃饭了没有?好些了没有?”
“吃过了,身体并无大碍,你不用担心。”他声音轻微,身影在灯下的屏风上被勾勒地影影绰绰,看得上官那颜神思一阵飘忽。“那颜?”他唤道。
“啊?师父。”她立即回神。
“白日里中宫有人来传你过去,我见你睡得沉,便让他们回话中宫,待戌时你再过去。”
“皇后?……皇后传我做什么?”她一阵紧张。
“你不是已经是乐正了么。”他微笑。
“难道……要去给皇后奏曲?”上官那颜按捺着砰砰的心跳,凝望屏风之上。
“这是乐师的本分。”
“……”她在心内纠结了一阵,虽然畏惧去中宫奏曲,但也明白总有这一天。她既然想成为出色的乐师,便得多加历练。道理虽知晓,却终有丝怯意。
屏风后一阵窸窣声响起,俞怀风从榻上起身,走出了屏风,到一只高木柜前打开了抽屉,从内取出一个木盒。上官那颜不知他要做什么,好奇地瞧着。
他从木盒里拿出一枚滚圆的檀木珠,拿针钻了孔,用一根红线穿了过去。上官那颜正要询问,便见他拿着那枚穿着红线的檀木珠向她走来。
“师父,这是?”
俞怀风俯身将红线绕过她颈子,在后面打了个结,竟是给她戴上了这枚檀木珠。她拈起垂挂胸前的珠子闻了闻,不由道:“好香!和师父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笑道:“檀香宁神,今后无论是奏曲还是其他,遇见从未经过的事情时,不必害怕,只要用心,一切困难都可迎刃而解。我的弟子,应当遇事从容不迫才行!”
上官那颜羞愧地聆听教诲,垂头盯着那枚深色的珠子,这是他的期望,她一定不能辜负。“弟子谨记了!”她摸着珠子,由那丝丝檀香袅绕全身,顿觉神清气爽,“我一定要成为出色的乐师!”她扬眸一笑。
俞怀风含笑看她扬眉的刹那,灯火忽闪,荧荧其辉。她十六岁上的这一扬眸一笑语,竟从此记在了他心上,印在了他记忆中,多少年都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