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清和!”止住了清和胡乱的呢喃,绯姬蹲下。身,捧住男人的脸。他颊上的伤疤已经很久了,岁月没有让这狰狞的痕迹变淡,反而将它侵蚀得越加深刻,“我相信你。”绯姬温柔地吻了吻清和的额角,“你会表现得更好的,是吗?”
“嗯。”男人低声回应,仿佛是小狗的呜咽声,委屈又心满意足。
“傻瓜。”她将清和抱在怀里,手贴在粗粝的肌肤上,感觉到那颗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
真是个傻瓜。
拾贰
哐当一声巨响,案几上的杯盏全部被掀翻在地。精美的瓷器尽数破裂,碎片散落在地板上,泛着锐利的冷芒。绯姬克制不住上涌而来的怒气,她抬手推倒了案旁那只一人多高的白瓷瓶,似乎还不解气般,又狠狠地踢在那堆碎瓷片上。
“呀!”好巧不巧,瓷片飞溅起来,扎在了绯姬的脚背上。虽然穿着袜子,尖利的瓷片仍然刺进了她的皮肉中,一点殷红迅速显现。
“绯姬大人!”清和连忙跑过来,“您快坐下。”青年将绯姬那只受伤的脚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把瓷片取出来,又要脱下绯姬的袜子,为她包扎伤口。
“只是小伤。”绯姬不耐地甩开清和的手,她如今正是心烦气躁的时候,看见清和这副担忧的表情,只觉得小题大做。她站起来,扬声呼唤屋外的侍女,“备车,我要去安田宅。”
“绯……”未完的话语消失在唇边,清和落寞地收回伸出去的左手。
自从他失去右手后,绯姬大人就不太愿意带他出门了。以往的时候,不论是访友还是出游,自己总是随侍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果然,残废的狗就没有价值了吧。
那只和他同名的狮子狗已经被遗弃了,说遗弃似乎不太恰当,绯姬大人把它赏给了照顾它的狗奴。该满足了,至少,你没有被丢掉。
清和想,自己应该是很不安吧。失去了对绯姬大人最大的用处,他还有什么信心认为自己能够一直留在那个人身边。
清和拼命努力,拼命练习左手。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就能用左手做大部分的事了,连刀法都能像模像样地使上几招。但是这些还不够,对他的公主来说,这些根本不够。
即使绯姬大人不说,清和也知道,自己让她失望了。绯姬大人不再派给他暗杀任务,甚至连驾车的活计都不给他。不,不!这样不行,他不能这样下去!
失去了利爪的狼狗,又怎么能做公主的忠仆。他像只困兽一样在绝望和焦躁中打转,巨大的惶恐扼住他的咽喉,让他痛苦得快要窒息。
哪怕是在战斗中流尽鲜血死去,他也不愿这样无用地、徒劳地被丢弃。
清和心里在想些什么,绯姬一清二楚。但她现在没有闲心去看顾焦灼的狼狗,突如其来的差错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眼看唾手可得的胜利从面前飞走,连绯姬这般城府极深的性子也动了怒。
牛车疾驰到了安田宅,安田鹰司正在内堂等候绯姬。
“到底是怎么回事?”绯姬强抑怒火,“陛下已经透露要废太子的意图了,如此紧要的关头,居然出了这种事!让藤原冬嗣抓住了我们的把柄,他说不定要借机翻身。”
天皇越来越厌弃如今的太子神野,在多方势力的谋划下,终于下定决定要废掉神野的太子之位。谁知这时候绯姬一派的大纳言森木居然被捅出了暗杀政敌的事情,冬嗣趁机火上浇油,又指使他手下的官员大肆弹劾森木。森木贪污、滥用职权、侵夺民田、迫害政敌眷属的事全部被公之于众,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天皇因此大怒,废太子的事自然被搁置了下来。由于森木是力主废掉太子的那一派官员,他出了事,连带着安田这些素日和他交好的官员都被天皇猜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