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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崇明没有回答,她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从小心高气傲,十八岁的那年偷跑出去,一个人去闯荡江湖,想要扫平一个土匪山寨为民除害,却高估了自己的武功。被人围住快要死的时候,来了一个人,他的剑法可真好啊,我一看见他,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了。我们相处不到一个时辰,我就已经决定非他不嫁。可他那时易了容,一分开,茫茫人海之中我竟不知去哪里找他。直到有一天他回来了,还叫出了我那时用过的化名。我那么高兴,高兴到毫不犹豫地就嫁给了他。““那人是孟川夏。”侯青倬半眯起眼睛:“黑剑原本是他的东西?”
“他说一场恶斗中他把剑给丢了,我从未怀疑过。可他这回拿到黑剑,不仅没有一丝失而复得的欣喜,反而派人想偷偷将剑给毁掉。”
田玲珑双眼蓦然睁开,眼中神色难辨:“孟川夏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我那时已经怀疑高舞月和他密谋调换了两个孩子,所以一直派人盯着他。我一直觉得奇怪,却不愿往这个方向去想,谁知他竟做贼心虚到这个地步。呵,司徒崇明,你把黑剑给带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已经不想管了,你只告诉我,这柄剑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
最后一句音调猛地抬高,带出一丝凄厉的意味。司徒崇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只因他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剑阁之中收藏着成千上百把剑,没把剑都有自己的来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完整无缺地说清楚。墨渊或许知道黑剑背后的故事,可他不想说的事情,没有谁能从他的嘴里问出来。
侯青倬忽然道:“那柄剑能否借我一观?”
田玲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朝那老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立刻打开了一个木箱子,小心翼翼地将黑剑给捧了出来。侯青倬单手接了过去,视线在剑鞘上一扫,若有所思地在一处纹路上摸了摸,缓缓开口道:“这柄剑,应该是当年剑阁替思家铸的。”
田玲珑怀疑地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有何凭证?”
侯清倬随手将剑递还给她,指着剑鞘上的一处说道:“这剑鞘上蒙了鲛鱼皮,皮上颗粒粗大,自成纹理,这里线条却略有中断,仔细看去,便能发现暗藏的图案。当年剑阁一共为思家铸了两柄剑,因为思家的要求,剑阁的工匠不能在上面公开留下名款,便借着鱼皮上自带的纹理,只在关键处添上寥寥几笔,制成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蝙蝠纹,旁边还顺手添了个隶书的思字,若不留心,根本察觉不出来。”
司徒崇明看到那个图案,不由地愣了一下。
剑阁一年只铸四把剑,制成之后,一应资料都会被封存于临沂楼,只有阁主才能查阅,所以他从不知道剑阁竟然还替那个行事无比神秘的思家铸过剑。但这蝙蝠纹,对他来说却非常熟悉。
难道是福泉么……只可惜三年前福叔就已经去世了,如今此事已经很难再去查证。
“思家的剑——“田玲珑微微变色,似哭似笑:“他是思家的人?孟川夏自小在帮中长大,是一个分舵主的儿子!这柄剑不可能是他的东西,他同我说,他在一场恶斗中不慎受伤,武功被废了大半,连剑也被人夺走,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见她神思恍然,竟隐隐有疯癫的迹象,那管家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往事已矣,还请保重自己的身体!”
田玲珑猛地一省神,用力推开了管家,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侯青倬,半晌才收回了视线,冷冷道:“罢了……你们放心,我还不想同剑阁为敌,不至于杀人灭口。但以防万一,还是请你们二人在此住上几天,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们自去便是。”
侯青倬眉头微挑,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怕我离开之后,将此事泄露出去?”
“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呢?”田玲珑的唇角弯起一个讽刺的角度,傲然道:“孟川夏不是我喜欢上的那个人,我还觉得高兴,至少说明我田玲珑当初并不曾瞎了眼。”
第11章
田玲珑对孟川夏最后的一丝感情也被消磨殆尽,想必很快就会动手,铁骨舫将迎来一场狂风暴雨。因为满月宴,楼船上聚集了不少重要人物,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对中原武林来说是浩劫,对紫月盟来说却是机会。
至于思家——侯青倬半眯起眼睛,淡笑着目送田玲珑带着管家离去。
他布置了许久,只要田玲珑去查,就一定能很快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他是思家人的“真相”。
当年半本剑谱被紫月盟夺回,另外半本剑谱却就此佚失。残缺的剑谱无法修炼,因此紫月盟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剩下的半本剑谱,想必那个拥有这另外半本剑谱的人也是一样。消息一旦流传出去,不管真假,那人一定会忍不住过来试探一二。
顺手将饵给洒了出去,现在只需坐等大鱼上钩。
目送田玲珑带着她的手下离开,侯青倬心情颇好地弯起唇角。司徒崇明侧头看向侯青倬,却是欲言又止,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操碎了心。
怎么田玲珑一问,侯青倬就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他连拦都来不及拦!这样一来,任谁都知道侯青倬跟思家有关,说不定现在田玲珑已经派人去查侯青倬的来历了。而侯青倬是思家人的消息一旦流传出去,说不准就会引来什么滔天大祸。
他的这个朋友辣么单纯、辣么纯洁、辣么不知人间险恶,简直就像湖中央那朵最圣洁的白莲花,要怎么才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中活下去!不行,他一定要好好保护侯青倬。
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司徒崇明开口道:“明天晚上我送你离开这里。““若司徒兄坚持,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司徒崇明特意带了这把剑作为贺礼,想来目的也并不单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渔翁却不止一个,莫非司徒崇明是嫌他碍事了么……
侯青倬心思电转,面上却分毫不露。事情没办完,他这会儿当然还不打算走,于是便试探着问道:“可我们两个脱身容易,只是不知温姑娘——似乎一直不曾见到她,难不成田玲珑将她扣作了人质?”
司徒崇明愣了愣,随即才迟钝地想起了侯青倬暗恋温宁的事情,只好默默地咽下这包狗粮,无奈道:“你先走,我留下来找她。”
“司徒兄当真觉得,我会丢下你们自己离开?”
侯青倬痛心疾首道:“不想我在司徒兄心中,竟然是这般冷血冷心的人。”
司徒崇明:……
“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侯青倬再接再厉,可怜又委屈地说道:“言犹在耳,司徒兄你却已经忘了么。”
司徒崇明:……
侯青倬直直地看向他,一字一顿道:“司徒兄曾经说过,我们二人永远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