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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帮我放洗澡水吧。」
「……是!」
少年得到了命令,立刻乖乖跑走,夏牧疲倦地走进客厅,突然打了个寒噤。
少年拿走了他的大衣,却忘了拿家居服给他,而且房子里没有开暖气。
类似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不好意思为了这点小事介怀,只能狼狈地抱著肩膀,一个人去找衣服穿。
洗澡水不够热,也没有放他喜欢的柠檬浴盐;溅在地砖上的水渍没有擦干,让他差点摔一跤。
昨天睡衣沾上了茶渍,到现在都没人拿去洗;书桌永远是乱糟糟的,只要他不说话,就不会有人来整理。
头脑整天都在思考学术问题,夏牧没办法面面俱到地安排好家里的每一件事。几个年轻人虽然很敬重他,却对他根本不了解。谁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该做什麽,没有夏牧的明确命令,大家只会没完没了地擦地板和修剪草坪。
夏牧明白,就算身边有再多的人,他也不可能过上心满意足的生活,不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努力,而是因为,他们都不是白宵。
只有白宵,才能凭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是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揣测他有什麽要求。是饿了还是渴了,想喝咖啡还是想吃烤肉,是腰痛还是脖子痛……
没有人能比白宵更贴心,也没有人能比白宵更能干。对於夏牧心思的揣摩,唯有他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但是现在还想这些干什麽呢,回忆只能是回忆。曾经的舒心生活早已一去不返,再也不会回来了。
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夏牧洗过澡就开始收拾东西。身边的孩子不像白宵那样熟悉他的工作,让他们帮忙的话,说不定会漏拿重要资料,到时候又惹费兰兹生气就麻烦了。
他强忍睡意,将文件一样一样的放进皮箱,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识别卡不见了。
那张磁卡记录著他的指纹和虹膜,是他在军事基地的通行证,弄丢了的话连基地大门都进不去。一想到费兰兹知道这件事又会大发雷霆,夏牧就觉得头痛得快要裂开了。
他使劲回想磁卡可能在哪里,最後终於想起自己把它当作书签,夹在借来的书里了。更麻烦的是,他白天才刚刚把书还给图书馆。
已经快要十点,图书馆早就关门了。担心那本书会被借走,当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无眠,隔天一大早就急急忙忙跑到图书馆去。
「教授,又把东西夹在书里一起还掉了吗?」熟识的图书管理员一看见他就笑起来,他也无可辩驳,尴尬地笑了一下就冲进图书馆,在密密麻麻的书架之间找起书来。
虽然还是早晨,图书馆已经三三两两地坐著自习的学生。他穿梭在书桌和书架之间,无意中瞥到一个身影。
那个人端坐在书桌前,单手支著脸颊,正在出神地看著窗外的风景。
夏牧呆滞地站住了脚步。
早晨的温暖阳光落在青年柔软的黑发上,勾勒出一层朦胧的金色光晕。他的睫毛很长,薄唇轻轻抿著,鼻梁高挺,侧脸漂亮得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
站在书架旁边怔怔地看著他,夏牧已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麽。
沐浴在阳光下的青年仿若梦境般美好,身上似乎笼罩著迷人的金色雾气,将他和身旁的一切轻轻隔开。似乎觉察到自己在被人看,青年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瞳深邃迷人,似忧郁,又似冷淡。
生怕自己是真的出现了幻觉,夏牧用力揉揉眼睛。
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书桌前已经空无一人。
心里涌起不知是惆怅还是自嘲的复杂情绪,他寂寞地笑了笑。明明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的人,怎麽会变成阳光下的美丽幻境?他是太累了,还是潜意识里对现在的生活有所不满?
望著空空的座椅,他很久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