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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军毒瘾终于发作,全身都要命的痒,他制不住何胜良,却反被按在地上揍了几拳,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挣扎时对方的伤口又流出血,将两人搏斗的地方染了一片,何胜良到底是来时先教训了何辜,这会儿已经力有不逮,大喘了了几口气就准备走,嘴里同时说道:“小畜。。。”
他再也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一把锋利的军工小刀扎进他胸膛,让他连反应都来不及,只面上犹带惊愕地最后看了一眼,随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而始作俑者还失神地跌坐在地上,温热的血溅上他脸颊,衬着一点日光,看起来分外骇人。
李军就这样呆坐了许久,先前令他痛不欲生的毒瘾似乎也悄无声息地暂了停,这种变化令他恐慌,好像他与人世间的联系也正在一点一点被斩断,恍惚间他想起,自己也曾经是优秀的,是开朗而又快乐的,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那姐姐呢?没有自己,姐姐要怎么活?
他失神地拨通了报警电话,逻辑清晰地坦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随后又去看何胜良已经悄无声息的躯体。他就这样坐了很久,久到足够他把这些年所有的爱恨都理清,才等来一声刺耳的警笛。
一切就此尘埃落定,似乎所有的起落,都成了残局上荡起的灰尘,呛了眼,蒙了心,平息下来时,却不留一丝痕迹。
然后所有的事情都脱轨。
何辜接到警察电话时还在家里发着愣,没想到自己的诅咒终于在这一天彻底应了验,电话对面的人约莫是猜测到了他和何胜良的关系,尽量委婉地安慰道:“请您节哀。”
何胜良终于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不会暴起伤人的尸体,像之前妈妈那样也被盖上了白布。何辜赶到警局的时候,心里只觉得空茫,现在男人已经死了,那他该怎么办?
他数年来寄托着的仇恨又该放到哪里去?
何辜又不自觉摩挲腕子上的那条手链,在一众警察和医护人员怜悯的目光中,才后知后觉做戏似的掉了几滴眼泪。
想来人命大抵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从前祁茵是这样,现在何胜良也这样,天大地大,世界上再没有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在警局门口遇见了披头散发痛哭的李小敏,对方软成一滩烂泥,终于连最后一丝骄傲也没有,只是不住地重复:“你们不可以抓他。。。你们不可以。。。”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他甚至想笑出来,并且问一问李军:
现在大仇得报,不还是一样要家破人亡?
他们都恨了这么久,现在又凭什么把他活着的最后一点寄托也夺走?从今往后,所有噩梦缠绕的黑夜,所有成长以来抹不掉的阴影,他要用什么来治愈?
他信奉当报则报,却不料根本没人给他报复的机会。
何辜幽魂似的游荡了几天,终于在深秋之时选择了不告而别,只给周晚溪留下了一条手腕上常系着的红绳。
周晚溪遍寻不得,对方走得义无反顾,并且擦掉了自己的一切痕迹,手机也把他拉黑,他请了假,在两人常去的地方搜寻了几天,又跑到车站,可人世间如此广阔,他再也找不到他的何辜了。
那时起一个小鸽子的绰号,如今对方竟真的像一只鸟似的,从他手心飞走,主动遗忘了来时的路。
他将所有与对方有关的东西都收起,在一个回暖的秋日回到学校上课,那天温度很高,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春天,他在课上长睡一觉,似乎把前尘往事都收起,又变回之前恣意的周晚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