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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对着为他开车门的秘书说的,但下一句就不知是对谁说:“不管是车,还是女人,其实我都有很多。”
他坐车绝尘而去,只余小广场上巨大的喷泉池水汽氤氲,在彩光中变幻着红蓝黄绿的光色。
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位国色天香,谢瑾听周志天说名叫曾良宵,曾氏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也是曾氏集团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刚从国外学成归来,经济学与管理学的双学士学位,举止有度才貌双全。
难以想象,上帝是有怎样的偏心才会把美貌与智慧、财富与学识同时给予一个女人?
而谢瑾,她只有一个赌博成瘾的父亲,败光了所有家财,还欠下了巨额债务。若不是周志天肯拿钱出来替他还债,谢文鸣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一连许多天谢瑾都没理过父亲,这次还是在周志天那里遇见他,谢瑾没跟他打招呼,冷冷地转过脸不看他。
谢文鸣腆着脸笑:“不要生气了,父女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仇恨不成?爸爸给你买了零食,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还做了泡椒凤爪和萝卜丸子,全都包装好了,待会帮你放车里。”
谢瑾冷脸以对:“你女儿被你输掉了,你没有女儿了,以后,我也当我没父亲。”
“爸爸知道错了,最后一次,你原谅我最后一次好不好?”谢文鸣柔声哄她,“爸爸真的不赌了,当初要不是你妈走了,你又在上学,家里没人管着我,那帮狐朋狗友天天拉我下水,我也不会越赌越大。”一说起往日的家庭谢文鸣就口气怨愤,“你妈肯定早就勾搭上她那同乡了,离婚不到一年就又结婚……”
“我妈是被你气走的,她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还故意挂掉,最后是别的男人送她去医院。”谢瑾没好气。
“我又不知道她那晚上阑尾炎犯了。”谢文鸣觉得自己很无辜,那晚上难得手气好,满脑子想的都是赢钱,他可怜兮兮道:“你妈把我甩了,你要是再不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也知道我赌博不对,我也想戒掉,你好歹再拯救一下你爸爸。”
“你无药可救。”谢瑾冷冷道。
谢文鸣继续装可怜:“你爸我是一时糊涂。你小时候犯错误的时候,我从没打过你,难道你就要这样把我抛弃掉?从小到大,谁最疼你你心里清楚,我让你洗过一次碗吗?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吗?你生病,哪次不是我背你去看医生……”
谢文鸣是在谢瑾初中快毕业时染上的赌瘾,在此之前,他是一个标准的好丈夫,好父亲,对女儿的关心无微不至,家务从来不让她做,谢瑾说中午想吃鳝鱼,那谢文鸣绝对不会给她烧鸡,从小捧在手心上养大的。此时一念叨,可以扯拉的事情就多了,絮絮叨叨把谢瑾小时候的事情都搬了出来。
连周志天都快听不过去,温言劝谢瑾:“别生气,鸣叔都说不赌了,我以后帮你管着他。”
谢瑾没吭声,依旧对父亲冷着脸,谢文鸣耐心不错,低声细语哄了她好一会,又说:“你以为我想害你吗?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昨晚你大姑给我打电话,那口气,客客气气的,好不亲热!现在还了她的钱,我们总算扬眉吐气……”
“你把大姑的钱还清了?”谢瑾诧异地看着他。
“那当然。”谢文鸣颇有些得意,“所有的债都还了,我就说周志天是个好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想到在老家欠下的债,父亲也让周志天还,谢瑾怒不可遏,随手拿起旁边的杯子想砸他。周志天忙过来拉住她:“都是些小钱,我随便打打牌也不止输掉这些,家里有事以后都跟我说。”
谢瑾胸膛起伏气息不稳,赌博毁掉了父亲,也毁掉了她的一切,可他到底是生她养她的父亲,谢瑾只能冷冷地摔狠话:“如果以后你再去赌,欠下的赌帐我一分都不会帮你还,也不会让别人帮你还。”
可她到底欠了周志天的钱,两百多万的数额,若全部换成百元大钞,谢瑾恐怕都拎不动。等父亲走后,她对他说了声“谢谢”,声音低低的,似乎自己都觉得毫无分量。她苦笑了一下:“那些钱算是我跟你借的,我会想办法还你。”
周志天似笑非笑:“需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需要。”谢瑾十分正经地回答他,“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成交易。”
周志天侧过脸,秋日的阳光镀在他的侧脸上,勾出柔和的线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其实,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做。”他疏疏地笑,“我没吃多少东西,并未丧失理智。不过我得承认,那时真有点摇摆不定,很想把你吃掉……那可真是种折磨。可是,我想,我应该尊重你。”
那晚的事,谢瑾在药物作用下是真的毫无印象,此时略略有些诧异,而后,她微微笑了:“谢谢。”
由衷地感谢,感谢他对她的尊重。
也正因为这种尊重,谢瑾更要把钱还给他。
谢瑾醒来时仍有些恍惚,头顶的天花板绘着精美壁画,她望着那些繁复的线条出神,她不记得昨晚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的身上是新换的睡衣,身下皱巴巴的床单呈现着惨遭□□的状态。
她没有看到周志天,整个套房中没有其他人,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已经移到南方,湛白的光线晃得她眼花。她在屋中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找到了自己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换上之后冲下了楼。
怎么也不能相信是父亲算计自己,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去质问父亲时,谢文鸣并不否认:“我是为你好,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你就会错过周志天。”
谢瑾直直地盯着父亲,眼底怒气骇人。
谢文鸣心虚,不敢与她对视,终究熬不过女儿的凌厉目光,半晌,他低低开口:“我又欠了债,没办法。你要是不能跟周志天好上,我们倆就都完了……”
谢瑾怒不可遏:“你不是发誓说你再也不赌了吗?这回你又欠了多少?”
谢文鸣垂着脸:“借了两百万高利贷。”他的声音低如蚊呐,似乎连自己都不敢提起这个天文数字。那次他在周志天赌场玩了一阵,本来小赢了一点,但赌心一起,便再也无法收住,后来又忍不住去了别的赌场。他争辩:“我本来想再去赢一点,把家里的帐还了,你就不用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哪知运气不好……”
谢瑾的怒火突然灭了,心头寒凉如水,冷冷道:“你终于把我也输出去了。”还以为父亲只是为了促成好事,他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就算谢瑾不能嫁给周志天,但只要两人好上一场,周志天随便给点钱,多少也够他还账。
谢瑾面如死灰,转身就走,父亲还在她身后强辩:“我真是为了你好,周志天人是真不错,要是换了你那个备胎,打死我也不会这么做……”谢瑾已经什么都不想听,她逃出了门,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这座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在她眼中简直是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