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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未落,一旁的陶碧儿眼睛忽而一亮。
“劳夫人惦念,他呀,也是紧张地不得了,鸡鸣则起,秉烛夜读,瘦了许多。”
赵思怜说得极为艰难,尤其是当着陶碧儿和宋研竹的面,她有些左右为难——陶家与赵家一向交往甚密,从前更是一度传出陶家有意与赵府结亲,只可惜那会赵诚运官运亨通,宋惜之一门心思想让赵思怜高嫁,才没将视线锁定在陶墨言身上。倒是陶墨言的妹妹陶碧儿,同宋研竹年岁相当,性格活泼好动,家中大人很有几分想法,想要撮合她与赵戎。
想起这点,赵九卿不由将视线落在宋研竹身上:赵戎毕竟是她的亲生弟弟,他的那些小心思,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她早早便看出些眉目,有心撮合他们俩,是以到了庄子里,她忙不迭寻了个由头便走,原是想让他二人好好对对眼,谁曾想中间又发生那么多事儿?
同陶碧儿相比,赵九卿自然更中意宋研竹,私下里她也问过宋研竹对赵戎的看法,她只打着哈哈说,“赵六哥为人正直幽默”,赵九卿也拿不准她的意思。她又问赵戎,赵戎只惆怅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赵戎到底在忧愁些什么,有段时日每日都欢欢喜喜地像是吃了蜜糖一般,过了一会,却又如中了蛊毒一般萎靡不振,整日里唉声叹气。旁人皆以为他是为着今年的秋试忐忑不安,她却知道不是:赵戎对自个儿的学业一向信心满满,若是让他觉得这般纠结,一定是遇上什么他也无法解决的难事了!
真是叫人操碎心了。赵九卿暗暗叹气:她原是打算,等过些时日,她一定要好好对他娘旁敲侧击地提一提这桩婚事——在她出嫁前,她得让宋研竹成为自己的弟妹!可如今……
赵九卿移开视线,望向长身玉立站在宋研竹身旁的陶墨言,虽则此刻宋研竹低头站着,可是至始至终,陶墨言的眼睛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宋研竹的身上,而他眼里的光芒,更是让人心惊……二人站在一块,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她的脑子里每每冒出一个成语,心里头就叮地一声作响,再想起方才陶墨言极力维护宋研竹,甚至不惜搭上自个儿的名声,赵九卿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唇,陷入了沉思中——
莫非,她那个傻弟弟,就是因为陶墨言,所以每日里坐立不安,夜不能寐?
第87章鱼蒙
正想着,陶夫人却笑道:“赵戎才华横溢,不必太过担心。墨言到时也将同他一同赴考,但愿他们都能金榜题名!”
“那是自然!”赵九卿笑道。
二人又聊了片刻,才相互道别。
宋研竹正要走,陶碧儿却拦在她的跟前,扭捏了片刻,朗声道:“方才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
说完,一溜烟儿的便跑到了陶夫人身边。
宋研竹愣怔了片刻,心头忽然艳羡:陶碧儿一生都活得自在,不谙世事,却有父母护着,兄弟捧着,养出这一副纯真无邪、清澈见底的洒脱性情来。
头顶阳光西斜,她仰头看看太阳,心中却也明朗:前一世不济,这一世她也是幸福的,爹娘如今和好如初,兄弟哥哥都有出息,只要她自个儿能寻得一份幸福,那这一世,也算是完美了。
出了圆形拱门,初夏急匆匆地跑到跟前,焦急道:“小姐你上哪儿去了,教我一阵好找!”
“迷路了。”宋研竹笑着应着,随她走了两步,又遇见方才的小沙弥,圆乎乎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完成一条线,朝宋研竹眨巴眨巴眼,道:“施主上哪儿去了?不详签了么?
赵九卿惊讶道:“你也求签了?”
宋研竹袖笼中藏了签文,正想摇头否认,赵九卿却推了她一把,道:“既求了便别浪费,那位详签的大师很是灵验,旁人想让他详签,他还得看眼缘呢!”
说着便将她往前带,直看到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和尚。赵九卿将她按着坐下来,宋研竹无奈的摇摇头,从袖笼中取出签文,只见老和尚眯着眼看了一眼,慢慢悠悠道:“谋望虽迟,终有所遇,福神相佑,扶持门日,终年运泰,事宜进取,凡事称心,咸无忧虑。山涛见王衍,乃上上签。”
“那是个什么意思!”赵九卿不明白,还要再问,那老和尚却是闭紧了嘴,半个字不说。
赵九卿晓得他的脾气,无奈地对宋研竹笑笑,低声道:“但凡高人脾性都与旁人不同,罢了,既是个上上签,我们只当它是万事大吉!”
挽着宋研竹的手出来,问道:“你方才上哪儿去了?”
宋研竹斟酌了片刻,便毫无保留地将方才遇见赵思怜,及在后山中提到的她同陶墨言的话一一说与赵九卿听,赵九卿闻言默了片刻,松了口气道:“好在墨言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换做旁人,只怕此刻早被算计了去!”
她这个堂妹,城府和心机比她想得还深,好在宋研竹不慌不忙地应对了,要是换个笨嘴拙舌的上去,今日只怕要折在这儿。
“我瞧她是一早便算计好了。今日在此上香的人这样多,若是墨言也同荣正那般轻浮,兴许早就抱着她穿越整个护国寺,落在旁人眼里,也不知是怎样的风月故事!”赵九卿叹了口长期道,“好在墨言是个‘柳下惠’,恪守礼法,将她留在林子里,否则我赵家姑娘的名声都得赔进去。我虽恼她,又觉得她可怜……你别瞧她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骨子里比谁都要强得紧,儿时祖母特意让我们几个都去了闺塾,她一声不吭,却事事都要做到最好。琴不如我,便日日练夜夜弹,十个手指头都破了还在咬牙练着,直到先生赞她一句好,诸如此类的事情从未断过。原本她如仙女一般让人捧着,如今却跌入凡尘,许是瞧见了墨言,便将他当做救命稻草了!”
“她同陶大少爷是旧相识,陶大少爷总顾念她一些。”宋研竹低声道。
“从前或许是……”赵九卿已有所指道:“许她就寻思这一点才贸贸然前去寻陶墨言,只等他心软,能送她去就医,人来人往下,她许就能攀上陶墨言了……只可惜她性子太过好强,应当是早就瞧你不顺眼,才会选这么个地方同你斗嘴,原想顺水推舟诬陷你一把,没想到你却不上当,狠狠地反击了一回,更没想到,竟是招来了正主儿……事关陶墨言名声,陶夫人怎么可能冷眼旁观?所以这样丝毫不给她留情面,毫不客气地便将她推到了人前……原本是算无遗策,败就败在她少算了一样——人心。哎,也是自作自受。”
赵九卿顿了顿,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陶家与我赵家是世交,墨言更是从小便同小六玩在一块。旁的说不上,这个我却是了解的——墨言很不喜欢怜儿。”
“啊?”宋研竹有些疑惑。
赵九卿见她有兴趣,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过了许久,也是小六对我说的,你不提我都忘了。那年小六和墨言在我三叔家住了几日,正巧被墨言瞧见怜儿凌虐下人……她一向对下人极为严苛,那一日也不知发的什么火,让个丫鬟吞滚油,小六和墨言正好路过,救下了那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