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愣愣转过头来,见黛玉哭了,急道“林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黛玉流着眼泪道“即便你没有那个意思,可这四周八方都是那个意思,你待如何,我又该如何这起子道理,不用我同你讲分明罢”
房门掩着,袭人在门外哭,紫鹃了她一眼,跟着叹气。
宝玉“好妹妹,别哭了。”
黛玉哭了好一阵儿,才缓缓地说“人生许多事由不得自个儿,既生在了这笼子里,锦衣玉食地养着,得了好儿,便要承担应有的负累。”
宝玉喃喃道“若脱去这身皮,做那大荒山无稽崖的一颗顽石,也不必担这些负累了。”
黛玉听闻此言,唇边扬起一抹淡笑“这几日我读了些经,佛曰,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可知这后头一句是啥”
宝玉摇摇头。黛玉道“便是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宝玉衔玉而生,便是来因。”
说罢这句,她向宝玉“给我这块玉罢。”
这是黛玉头回提出要通灵玉石,宝玉慌忙摘给她。
黛玉拿着玉石,见它生得晶莹透润,手指细细拂过上头的那句话,在最后的“昌”字上停留下来。
屋内纱帘无风而动,似有白雾升腾,一道长长的叹息凭空灌入两人耳里。
突然,一道轻微的裂痕自玉石上绽开,压在“昌”字上,竟划出了一道斜线,将这个字分成两半。
黛玉吓了一跳,却是没将这东西摔了出去,待反应过来时,风止,眼前恢复了清明。
宝玉“我见一个人走了。”
黛玉向四周“从哪处走的”
宝玉“他穿过帘子,从小厅的正门走的。”
这个房间分为两部分,外头是小厅,里头是内室,中间不仅隔着道纱帘,也不在一条直线上,也就是说,从内室里是瞧不见小厅的。
黛玉没说什么,只问“那人是何模样。”
宝玉呢喃道“只见着背影,身量和我一样,穿着同我一样,就连头发上绑的绳子,也同我一样。”
他忽地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忙道“林妹妹,我没骗你,真的有个人走了。”
黛玉点点头“嗯,我信你的。”
她将通灵玉石递了回去,宝玉见了那条裂纹,整个人笑得愈发痴傻“这几日觉得身子格外笨重,走路抬手都没力气。现下又觉得骨头变轻了,很轻很轻,空心儿似的。我会不会飞起来啊。”
他将玉石重新挂在颈间,对黛玉道“林妹妹,我见自个儿的前路了,下着好大的雪,白茫茫一片。”
“积雪深,能埋到人的膝间。我很轻嘛,所以能在雪上走,可妹妹不行。你的身子一向弱得很,受不了那般罪的,非得病坏不可。”
“我舍不得,便要一个人去了。”说着,他坐在椅子里,缓缓闭上了眼。
黛玉泪流成海,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姑娘,还好么”
是紫鹃的声音。
泪将一块帕子浸了个透,黛玉打开屋门,紫鹃见着她那双肿得如同桃儿般的眼,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