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个女儿家,即便见到了齐昱很是欢欣,即便心下经过在西境的事情之后,愈发确定了面前的人正是自己所确定的那个,可是说到底齐昱并不知晓。更何况以他的性子,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说出口。
所以理当矜持一些的。许安安有些后悔,故而想了想,没来由地添了那么一些少有的扭捏:“那个……我刚刚就是……好久不见你了,所以就……抱了一下。你知道吧?边境这处民风就是比较……开放,见到人……这般,都是很正常的。”
齐昱心下一沉,刚刚洋溢起来的心情瞬间掉入谷底。
许安安听齐昱半晌没说话,又不敢抬头去看,自觉从小到大就没有在面对一个人时这样不好意思,这分明是那些个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家方才会担心的事情,自己怎么会是这样的。于是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想法,索性一咬牙心一横,抬头道:“我方才是抱你了,你若觉得不好,我对不住就是了,我……”
齐昱怔愣了半晌一直没言语,忽然开口,打断了许安安下面想说的话:“你不要对不住。”
许安安话说一半,很是惊讶地看了过去。
“许安安怎么会对不住,许安安一点儿都不任性,许安安是我见过最不任性的女子,许安安是这世上最勇敢的女子,所以不要觉得对不住,你没有对不住任何人。至于对我,你更没有什么应当觉得对不住的,以后别这么说。”齐昱一字一顿,很是认真的说道:“安安,这些日子一定很累吧?都瘦了好些。”
齐昱先头着急,只顾着看许安安有没有受伤,后来生生被许安安抱着,也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模样儿。
方才的沉默让他有机会仔细看着面前的许安安,这方知晓她当真瘦了许多,面上也多了几分疲惫的样子,比起往常那样洋溢的模样儿,好像变了许多。
他不喜欢,这一点儿都不是自己熟悉的许安安,许安安也不是一定得笑着的,应当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见到人眼中也不躲闪,甚至都透着不惧怕,对所有事情都有兴趣,有希望,很是张扬的样子。
可是现下的许安安虽然笑着,可没来由的又觉得心疼,觉得鼻子又是一酸,有那么点儿想哭,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这方想起许安安很是不喜欢自己哭,所以连忙抹了一把,很是狼狈。
“这边风沙也忒大了,迷眼睛,迷眼睛得很。”齐昱忍不住解释,多少也有几分无力。
许安安弯了眉眼,应和道:“是了,我刚来的时候也不大习惯,总是掉眼泪来着。”
齐昱当即顺着台阶往下走:“是吧?我就说怎么的……”
许安安点了点头:“嗯。”
或许是这几月在外养成的本能,让许安安自个儿忘了,面前的这个人,他从未对她有什么过多的要求,从未让她懂事抑或是一定要去做些什么,他不像其他人,那些希望她做什么的人。他一直觉得她很好来着。
打碎了药罐子也很好,烧糊了菜也很好,点了房子也很好。
许安安看着齐昱忙着擦眼泪的样子,一边擦好像眼泪掉得更多,想要解释好像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然后听到自己的话时动作一滞,看向自己的同时眼睛通红,一时微微笑开:“这风沙也不至于这么大,怎么越掉越多了。”
“我也不知道。”齐昱咕哝着。
“我很怕你这样。”许安安定定地看着齐昱,轻声道:“我以为我一点儿都不怕死,可是每到生死关头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有点儿想你,耳朵里面就会响起你跟我说的那些话,让我莫要冲动,说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想到我应了你要平平安安回去的,我怕我如果死了,你会哭得很伤心,想到你哭的时候,我就有点儿舍不得死,甚至觉得活着真好,活着可以做好多事情,可以见到你。齐昱,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好?”
齐昱瞪大了眼睛很是意外的样子,还有些泪光,显得很是可怜。
许安安抬手递了帕子过去,齐昱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可还是忍不住看着齐昱,在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长久的,齐昱只是看着她,仿佛定住了一般,连神色都是一样的没有丝毫变化。
许安安自觉自己方才那话已然很有勇气,可正因为如此,齐昱的沉默只让她更加觉得不安,想来或许是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不那么习惯,故而连忙又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一路过来一定累了,我带先去吃点东西吧。”
“我知道。”齐昱声音很大,看着许安安的背影猛然开口。
许安安愣了愣,随即失笑,显然并不相信的样子,只当齐昱是在顺着自己的话说罢了,所以反问道:“是吗?你知道什么?”
齐昱攥着许安安方才给他的帕子,本能的在得到否定的时候选择沉默。
在许安安看来,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自己知晓了什么叫做依靠,不知道自己心下已然有了定论,不知道自己在那些恐惧害怕的时候是怎么凭着对他的应承强忍着撑下来的。
所以他又怎么会明白自己此时面对他时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真的知道。”
“你不知道。”
于是心下难免慌张,毕竟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没有得到期待中应该有的回应,所以是羞怯,也可能是觉得面前这人着实蠢笨,这让许安安很想要赶紧离开,否则再留片刻好像都是在凌迟一般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