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交易没完成还高兴成这样,那不成他醒了?”
路明语望着远处那些家伙,缓缓地说道
“不,只是发现了更加有意思的东西,不是吗?命运开始交错了。”
“是吗?原来你也厌烦了那无趣的命运吗?”
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摆在林立的书架中间,围绕着这张桌子的都是苍老的面孔。这些面孔中的绝大多数从未出现在卡塞尔学院的校园里,一张张惨白得像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每个人都穿着老式的黑色燕尾服,左手小指上佩戴着古银色的戒指。
年轻教授们只能站着列席,上百人把校长办公室一楼的空间挤得满满的。这是一个室内天井,一直挑空到屋顶,阳光从天窗泻落,照亮了坐在会议桌尽头的、校长昂热的脸。
所谓“年轻教授”是指古德里安这种。他被挤在角落里激动万分,捏着自己空荡荡的小指。每个“年轻教授”都渴望着那枚古银色戒指,那是卡塞尔学院“终身教授”荣誉标志。而所谓“终身教授”通常需要在这所学院从事教职工作半个世纪以上,如果这些老科学家是正常人类……早该患上老年痴呆了。
“天!那是道格·琼斯!核物理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没有他美国造不出原子弹!全世界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古德里安的声音在颤抖,“还有让·格鲁斯!是他让美国领先苏联登上月球!而他拒绝了诺贝尔奖!美国人还以为他改信喇嘛教三十年前就去XZ隐修了!”
“啊啊啊啊啊!那是‘数学界的所罗门王’布莱尔·比特纳!数学领域爱因斯坦般的男人!”古德里安用胳膊肘捅曼施坦因。
“别像发花痴似的!我现在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粉色的桃心!”曼施坦因低声呵斥。
“你难道不激动么?你在和近代科学史上的里程碑们一起开会……而他们本该都是些墓碑了……如果他们还活着的消息被媒体曝光,当今世界各学科的宗师级人物都会赶来这里,拜会他们老师的老师的老师……的。”
古德里安摩拳擦掌,“希望会议结束后还有机会找他们签名。”
“合影留念不是更好么?”
“老友你说得太对了!你能帮我拍照么?你说拍照的时候我搂他们的肩膀会不会被认为太轻率?”古德里安一拳击在掌心。
“和疯子合影留念?有意义么?”曼施坦因冷冷地道。
“疯子?”古德里安一愣。
曼施坦因轻轻叹了口气,“所谓科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就是人类献给科学这只怪兽的祭品。看看他们,肤色苍白干枯,瞳孔却像火炬一样灼亮。
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半个世纪没有走出实验室了,把所有时间花在研究上,只求在临死前能多逼近真理的国度几步。
他们的身体不断地衰退,只有大脑发达。当然,他们很可能并不介意四肢退化只剩下个大脑思考,因为他们的人生除了思考别无意义。他们是群科学的狂想信徒,一群冠以天才之名的疯子。你想过他们那样的生活?”
“这个倒是不想……”古德里安挠头。
曼施坦因点点头,对老友还保有一丝理智表示嘉赏。
“我哪里配和他们一样?”古德里安像个面对偶像春心大动的少女般羞怯,“只求能为奔向真理的疯子们端茶倒水……”
曼施坦因默默地捂脸,不知如何才能描述心中的无力感。
“肃静。”昂热低声说。
两个人识趣地闭上了嘴。事实上从踏入会场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嘀咕,其他“年轻教授”都摆出死了爹妈般的肃穆神情,而那些偶尔走出学术圣殿来放风的“终身教授”们则面无表情……就像是已经死掉的爹妈。
“人到齐了,会议开始,布莱尔我的老朋友,半个世纪没见到你了,亲眼看到活着的你非常高兴。”昂热看了一眼“所罗门王”,“还有其他的老朋友,我们尊贵的院系主任们,很高兴和你们面对面。但也很抱歉打断了你们的研究。因为确实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报告已经发给诸位,想必诸位已经看完了。”
能够在会议桌边有一席之地的,都是卡塞尔学院的院系主任,对于绝大多数学生而言,他们只知道自己属于某个院系,根本不知道还有“主任”的存在。
“从物理学上说,人类目前还做不到。”物理系主任道格·琼斯低声说。他佝偻着背,老化的脊柱几乎弯成一个圈,一边说一边咳嗽。看起来一口气接不上就要窒息似的。
他在桌上的触控板上操作,两张黑白照片被投影在半空中,分别是火车南站的废墟和中庭之蛇的废墟,扭曲的铝梁和钢轨带着异常狰狞的美感,像是被剥去皮肉拧转的蛇骨。
“两座建筑的崩塌都来自其内部的应力,那是‘鬼魂般’的应力,一旦爆发,就轻易摧毁了能抗九级强震的金属建筑。”道格·琼斯摇头,“如果人类懂得怎么引发这种应力,指头一捅就能毁掉整个胡佛水坝。”
“鬼魂般的应力?”“年轻教授”们互相对视,虽然这话出自学界颠峰高手,但未免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