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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有话,李令月听出了内涵,这是在提醒她,装病这招已经无效了。她趁机觑了眼武后,武后的脸上并未带着怒容,然而却也看不出欢喜。李令月垂了眸子,抢在上官婉儿之前恭敬回道:“女儿见那边景色静谧,就带着婉儿去说了些私房话。阿娘放心,女儿这些日子都有习骑射,身子较之前硬朗多了。”
武后见她知趣,便也没太为难,只颔首道:“你身子无碍,娘便安心了。”
李令月卖乖,讨好地笑,“女儿知道娘关心女儿。夜里风大,您也早些回去,女儿和婉儿便先告退了。”
婚事还未向婉儿解释清楚,李令月不想放弃这一机会。今日一去,说不定明日李治就要着手给她办及笄礼。若是婉儿不知道缘由,以为她变心了,那该多心伤啊!
武后不知她的顾虑,只以为她是想与婉儿再度独处,心里存了要警戒她的念头,这次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婉儿与娘同路,便不牢你相送了。”武后关切地看着女儿道,“你身上穿得单薄,早些回去吧。”
李令月心怀不愿,藏在振袖里的手攒了又紧,她踟蹰了片刻,终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暂时不要忤逆武后。
“是,女儿告退。”恭顺地垂了首,李令月翻身上马,向寝宫走去。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嘚嘚作响,没走几步,她忽又缓了速度,偷偷回过了头。那抹倩丽身影早已被众多随从掩盖,她回望着人群,将千言万语悄悄藏进了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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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爱女已择佳婿,李治甚是欣喜,即便驸马姓武且无功绩,他也允了。翌日,他便命司天台择了个良日给小女儿办及笄礼。
后宫女人多,太平公主将要许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内。宫里有些身份的人,得空见到李令月少不了要奉承恭贺几句。李令月淡淡颔首,面上不显喜悲,心里却揪作了一团。消息还是在她要告诉婉儿之前传了出去,那丫头素来喜欢多想,有苦也不说,眼下会不会躲在哪里暗自神伤呢?
她想要亲自去看个仔细,但听眼线说上官婉儿一直在武后身边处理政事,时机不宜,想法便禁不住有些阴暗了。莫非是阿娘不想婉儿见她,想要她二人生了间隙?
若是这样,那她就偏不让阿娘如愿!李令月的眸子黯了下来,她有了思量,若是婉儿今日未来给苏慕凝授课,那她就已凝儿功课不会为由,光明正大的找婉儿去。
所幸在苏慕凝上课时,上官婉儿来了,由此母女针锋相对的场面暂时被压了下去。李令月一直在书房候着,此时一见婉儿来了,连忙迎了过去,顺便还递给了苏慕蓁一个眼神。苏慕蓁识趣,牵着妹妹就退了出去。
李令月握着婉儿的柔荑上下端详,婉儿的眼眸依然明亮,没有一丝的红肿,显然并未哭过,看她这样关心自己,竟还笑着调侃起来,“怎么了?我来给凝儿授课,你倒把她给轰出去了,莫非你也有难题要求教我?”
唇角微翘,带着笑的痕迹,看上去确实与往常无异,若是旁人大概觉不出上官婉儿的心思,可李令月认识她两世了,她很清楚,婉儿的心思藏得很深,此时虽是在笑,心里怕是恨不得让她把事情说清楚呢。
李令月点了点头,脸上浮了层浅笑,模样真诚地回道:“是,阿月有件事要求教上官先生。”
“你说。”上官婉儿脸上的笑容不变。
“有个大家族的小女儿爱上了一位文采不输男郎的女先生。小女儿想和女先生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奈何小女儿的父亲却盼望女儿出嫁,小女儿的母亲本来有些松口,但见着夫郎身子日渐病重,也改了弦。她给小女儿施压,让她出嫁。母亲□□,小女儿几番恳求均无果,无奈只好应允。但好在母亲给了女儿一个承诺,让女儿自己挑选夫郎。女儿得此机会,便选了个性子好揉捏的,打算日后晾着他。小女儿觉得这样负了女先生,对不住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李令月眉一弯,眸子里韵了几分恳求,问,“婉儿,你说小女儿该怎么办呢?”
上官婉儿微怔,默了片刻,忽而攒住李令月的手,柔声道:“父母之命不好忤逆,何况小女儿代表的还不只是自己一人。将事情说清楚,女先生会明悟的。大家族里的小姐成亲非是小事,小女儿理应顾及各方颜面,安心成婚。至于女先生……”
见李令月聚精会神地听着,上官婉儿忽然收了话头,娇俏笑道:“你只问我小女儿该怎么办,我已经告诉你了。快去将凝儿唤来,我还要给她授课,昨日的课题难了,想来她应该有很多题要问我。”
李令月应声,虽然不舍,但还是退了出去。她知道上官婉儿的性子,她不说,就一定有不说的道理,还是会怪她吧。踏出书房的一瞬间,她甚至后悔了那个决定,她想把婉儿留在身边,哪怕只做个普通女使。可转念一想,她却又飞快清晰过来,她不能这么做。
若婉儿只是公主府的女使,她定登不上帝位,她一个公主没有择女驸马的权利,而她的婉儿也只会和她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侣。她是公主身份尊贵没人敢说什么,可婉儿一个女使便不一样了,她万不可如此。婉儿留在宫里,即便武后现下会怀疑疏远,但久而久之定会成为武后不得为之的心腹。这样她称帝更有希望,也更有可能转变百姓的念头,让婉儿正大光明地嫁给自己。
还是要忍。婉儿,等我。默叹口气,李令月迈出门槛,怀着满心怅惘走了。
第34章
李令月的及笄礼定在了春分时节,那时雪已融,芽亦发,恰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好日子。
李令月望了眼搭在刚生出嫩芽枝叶上的鸟儿,嘴角没有旁人的弧度,颔了下首,便随着礼官入内。
大殿上,天皇天后早已入了主座,宾客也尽来齐,一切都同李令月的记忆吻合。可李令月却明显发现她的心变了,曾经她是那么的期盼及笄,她期盼自己长大,期盼自己可以招个好驸马,她想她那时候的表情一定很灵动,不会像现在这样,嘴角弯着,眼里却是一滩死水。
三拜三加过去,就剩下最后一步聆听教诲。李令月跪在主座前面,头微垂着,耳边听着李治与武后的教诲,一双眼睛却是禁不住向一旁觑了过去,她看到了宾客角落里的婉儿。婉儿站着,她看不到婉儿的脸,但心却仿若被针扎入一般,猝然发疼。
她今天换了发髻,往常揪在脑后的乌发全都盘在了顶上,发髻高高的,上面还插着武后方才亲手簪攒上的云凤纹金簪。她觉得自己真是变了,以往她最爱这类富贵耀眼的饰物,簪多少也不会觉得重,可这时不过一支,她就觉出累来,恨不得抬手就将那支簪扔了。
“愿我儿日后,谨言慎行,一生太平。”武后的结束词在她生出这个念头之后响起,李令月的神色一怔,她方才虽然并未仔细聆听,可最后一句,她却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情谊,她的阿娘和阿耶一样也是希望自己如封号一样一生太平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