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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公主望着太后身前的两位红人,挂着笑意行了过去,“两位妹妹觉得温法师如何?若是喜欢,姐姐倒可以寻些相似的给你府上送去。”
最后一句是对着李令月说的。李令月眉梢微紧,上辈子她因薛绍之死受了打击,确是以此事为乐消遣惆怅,可这辈子她已然有了婉儿,又如何再做得那混账事。她小心翼翼地瞧了婉儿一眼,上官婉儿对她微笑颔首,李令月心中无奈,同安定公主推辞道:“多谢祖姑母好意。只是我对身边的‘驸马’甚是欢喜,虽则那法师不错,可依我看还是比不得‘驸马’。何况我这‘驸马’素爱吃味,若是叫她看见我带男子回府,定是要叫我好过。”
上官婉儿掩唇遮笑。安定公主听罢,亦面露怔然,讪笑道:“妹妹竟如此专情,驸马真是好命。”
李令月但笑不语,安定公主知她二人素来交好,怕是要说些私房话,道过别后便先行离去。她这一走,上官婉儿便睨了李令月一眼,轻嗔道:“我倒不知阿月你对驸马甚是在意,便就是在外人面前也不忘打趣一番。”
李令月执起她的手,凑到她眼前用自己的笑容灿着她的眸子,“婉儿可是真的不知?”
目光灼灼相视,上官婉儿被她灼得面颊一红,忍不住别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李令月就势凑近,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既如此,我便让娘子好好知晓一番。”说罢,她牵起婉儿的手,就向别院行去。
上官婉儿轻拍了拍她的手,嗫嚅道:“阿月,日头还亮着呢。”
李令月缓了步子,回过头看她,“娘的性子你也清楚,如今那贼秃奴在里面,还会再招你么?”
上官婉儿淡笑,心道:连贼秃奴都唤上了,阿月对那个男人还真是厌恶啊。不过这也难怪,自己的母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若是她,她心理也不好受。上官婉儿望向李令月的目光不禁怜惜起来。
李令月掐了掐她的脸,叮嘱道:“不要乱想。往后我不在宫里,你切记要离那贼秃奴远些,不要与他亲近。”
上官婉儿颔首,轻轻应了一声,“嗯。”
李令月听得餍足,正要扭头时,却见着上官婉儿抬起眸子,抿着唇带着早春的笑意觑着她道:“于我来看,那厮亦不如你。”
李令月的心恍如鹿撞,她瞧着上官婉儿,怔了片刻,转过身,牵着她的手三步并两步地向别院走去。
第51章
“呜哇呜哇——”
婴儿呱呱坠地的啼声从别殿偏院传来,皇帝李旦从稳婆手中接过包裹仔细的幼儿,面上带起笑意,他小心翼翼撩开围布瞧着那个粉扑扑的哭啼小脸,微弯的眉眼忽然笼上一抹愁容,“去禀报太后,德妃产下一子,尊请太后赐名。”
宫人领命而去,须臾之后带着太后的懿旨回来,赐名隆基。
“隆基。”李旦细细琢磨着,他搂着孩子进了屋内,又柔声寻德妃要了个乳名。
窦德妃看着襁褓里的懵懂婴孩,虚弱的脸上浮出母亲特有的慈爱笑容,“宅家,唤作鸦奴可好?”
鸦不显眼,但却机警智慧,她是希望这孩子能在这艰辛乱世里,平安的活下去吧?李旦垂着眸子,温和慈爱地望着妻子,笑道:“好,便依你,唤他鸦奴。”
上辈子曾同李令月斗得不可开交的李隆基便这样诞世了,然而李令月见到他时却已经过了三个多月。
那是在李隆基的满月宴,被太后几近软禁的皇帝李旦得以走出偏殿,携着后宫家眷们忐忑赴宴。
太后搂着方才满月的小皇孙轻轻逗弄着,瞧见李令月甩开驸马正在和上官婉儿窃窃私语,她眉梢一动,不着喜怒地唤了她一声,“阿月,过来瞧瞧你侄子,算来这是你八哥第四个孩子了。”
李令月心中愕然,母亲这话分明意有所指,可自己和婉儿的事,她不是都知晓么?为何还要这么说?顺着母亲神色,她接过那个幼小婴孩搂在怀里,细细端详着: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团,谁能想到他长大后会这么心狠呢?她的脸依旧噙着笑意,只是柔软的心却渐渐硬了起来。
手指摩挲着软嫩的小脸,触到脖颈时却忽而撤了下来,她虽然曾有过至李隆基于死地的念头,可眼前这个白面小人分明是张白纸,她又何必跟个婴孩置气?便就要杀他,也要等他有了害自己的苗头出来。
唇角微微弯起,李令月脸上的笑意闪着寒霜,却又是一闪而过,她抱着孩子寻了窦德妃,同她称赞了几句婴孩可爱,随即却又走到母亲身边,明着是为了伺候母亲,暗地里却只是为了躲开那个讨厌的武攸暨,好同上官婉儿再亲近一些。
只是母亲那话究竟意欲何为?这事李令月思量了许久,还是在几个月后她方知晓答案。
那日她从苏慕蓁口中得知东|突厥屡犯大唐边界,又在宫里听婉儿提起太后烦扰众人对冯小宝存有偏见,想让他带兵征讨东|突厥,用功勋堵住悠悠众口。李令月想冯小宝是个草包,当年得以战胜也是亏得他命好,到地方竟然未见到突厥兵,便打着突厥兵被自己震慑不敢再犯的旗号率军“凯旋”。若是她借此一起行军,弄个功勋回来,如此再稍加运作,便可光明正大地开府纳贤。
由此,她便去寻了武太后说明缘由,借口自己可卜卦演算,若是一齐前去定可大胜而归。她原以为武太后如今盛宠那贼秃奴,听她这样说多少会动心,岂料,她说罢,武太后却是沉默不语,她观其颜色,却也是辨不出喜怒。俄而,却见着武太后心平气和地望着她,沉声道了句与她这话不相干的言语,“阿月,你八哥已经有第三个郎君了。”
李令月微怔,母亲此时说这句话必是意有所指,她大致猜到母亲用意,却还是装出一副不解模样,讪笑着说:“是,八哥福泽绵长,日后必定还会有四郎、五郎。”
武太后凝视着她,眼里的平静让人心惊,“那你呢?”
李令月对上母亲目光,眸里的讶异遮掩不住露了出来,“阿娘?”您明明知道,我有婉儿了啊!后面的这句话,被她噎了回去。
可武太后却依然明白,她淡淡觑着女儿,说出来的话不咸不淡,却刺入了李令月的心底,“你觉得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帝立得稳么?”
李令月望着母亲,勾起的唇角染上苦涩,武太后这话是她一直不愿想的,她知道自己想要称帝前路艰辛。她比不上母亲虽是外姓,但嫁到李家,便被人认作李家人,而她原本是李家人,却因嫁了出去就不再是李家人。她也比不上母亲是几位皇子的亲娘,她登基除去多年揽政外,还因年岁高,迟早会还位李家,而她李家的皇子还在,轮不到她,便就是皇子死了也还有皇孙在,更不会想到她。故而,在这个朝堂变动的关头,她一定要依附母亲且尽快开府揽权,否则待到日后便晚了。至于子嗣——
李令月的眼眸垂了下来,原先她曾想为了婉儿,当权后寻个李家子侄继承便好,可如今想来,李家子侄最有才能的便是八哥的大郎和三郎,让她过继杀害自己的三郎实属妄想,可大郎处在八哥身边久了,处在自己身边怕是有二心。更何况,前些日子她和婉儿出宫游玩,曾多次见着宫外女子卑于男子的种种行径。若是上辈子,她只当那些人是劣民,不可与自己享有同等待遇,可如今听了婉儿感慨女子福薄不若男的言语,她便如何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