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凝重,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过了片刻才道:“那时候我还小,一次跟随师傅去山顶打猎,她却忽然倒在了地上,而且浑身颤抖,手指都扭曲了。我想过去扶她,她却拼命赶我下山。我不敢把她抛下,就偷偷躲在山道边,看到她跌跌撞撞去了冰洞,才知道每次她旧伤复发便要进去才可保住性命。”
奚秋弦正在暗自思忖,她抬头看看天上乌云,又道:“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我带你先去草屋,免得在这里没处躲雨。”
他点头应允,银笙领着他由一条崎岖小路蜿蜒而上。沿途荒草茂密,藤萝低垂,时不时有蛇虫从脚下飞快爬过,四周弥漫着浓浓青涩气味。
因要拉着奚秋弦的关系,银笙放慢了脚步。两人在这乱石路上辛苦跋涉,过了许久,前方山崖间出现一间低矮的草屋,屋前不过数丈便是悬崖,草屋临深渊而筑,背倚峭壁,看上去格外渺小,似乎一有风过便会坠下悬崖。
奚秋弦不觉蹙眉,“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对啊,一直住在这里。”银笙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只是再三确定周围无人后,才带着他到了屋前。屋檐下悬着一些干枯的草药,斑驳的木门紧闭,一切寂静无声。
“你先在这坐一会儿好吗?”银笙没有带他进屋,而是从屋边柴草堆后搬出一张小木凳,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屋檐下。小凳子歪歪扭扭,看起来已经有许多年头,她见奚秋弦望着凳子发怔,以为他是嫌弃破旧肮脏,忙擦了擦,道:“干净的。”
随后,她便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自从来到屋前起,她就好似变了一个人。脸上没有笑容,眼神畏缩,也不敢抬头。
奚秋弦心里不是滋味。“阿笙,你是在害怕吗?”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
银笙垂着眼帘没有回答,只是指指小木凳,小声道:“坐吗?秋弦,你走得累了。”
凳子很矮,其实坐着会更不舒服,在家里的时候奚秋弦也从不会坐这样的凳子,但他没有多想什么,一撩白衫便坐了下去。
“谢谢你,阿笙。”奚秋弦神情浅淡,银笙这才好似放松了一些,慢慢地蹲在了他身边,望着地上碧绿的草芽,兀自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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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越来越厚,天空阴郁低沉,不多时,便真的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水滴从檐下茅草间滴滴答答滚落于地,溅湿了两人的衣衫。银笙局促地往后退,却没有避雨的地方,但直至此时,她还是没有打开门让奚秋弦进去。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扫视一眼,道:“里面不能待吗?”
“我怕师傅会生气……”银笙为难地看看他。奚秋弦抬头道:“阿笙,她对你做了什么,你会这样怕她?”
银笙愣了愣,似乎不知如何说起,此时风急雨骤,奚秋弦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打开木门,低声道:“你先进去躲一阵雨。”
“阿笙……”他扶着墙缓缓站起,在她背后唤,银笙却只是低着头走了进去。她的背影有几分寂寥。
他迟疑着,跟在她后边进了草屋。屋内仅有一扇小窗,光线极为昏暗,门框上甚至还结着丝丝缕缕的蛛网,想来她的师傅已离开多日。
临窗置有一张木床,被褥甚旧,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奚秋弦问道:“这是你的床吗?”
“不是,这是师傅的。”她随意地回头往墙角看了看,道,“我睡在那里。”
他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但见靠着墙角的地方铺着一层木板,底下是几块方砖将之与潮湿的地面隔开,板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他还没说完,银笙便已经搬过屋内仅有的一张椅子,道,“你不要去坐师傅的床,她会不高兴。”
奚秋弦见她生活的环境如此恶劣,内心不觉郁郁,但她却仍旧神色淡淡,只说了这一句,便又开门走了出去。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墙角那狭窄的木板,心情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