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既是早就备下的,想她也是早就下了决定了。
顾文堂觉得好气又好笑,心间一时竟莫名吃起江氏的干醋来。
江陵山高水远,他纵然有通天之能,万一出了什么事端却也不好及时周全的。她从来聪慧,但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背靠顾家做起生意自然顺风顺水,真要论起世道艰难和人心艰险起来,也未必是那干人等的对手——最怕还是有弱点握在旁人手中,她到底和晏家的人是骨肉血亲,纵然心有隔阂,关键时候也说不准会不会被牵绊。
想到这些,顾文堂只觉得一阵头痛,越发地放心不下。
他背着手沉吟不语半晌,看得一旁的徐启神色都紧张了起来,才听他肃穆着脸低声吩咐几句,自是一一领命不提。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仲夏时节赶路,已然颇为炎热。
好在晏安宁家底颇丰,准备的冰釜充足,有些冗长的车队避开日头最旺的时候赶路,倒也并不算太艰难。
临近江陵城的前一夜下了一场大雨,夏日雨后的清晨天气便格外凉爽些,江陵富庶,各地奔来的行商走卒将官路挤得充盈,行路由而变得缓慢。
晏安宁此行算得上是轻装简行,但带的人却是不少——其间有不少人,都是冯穗悄无声息地从外头带来的,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她难得出这样的远门,于外人眼里晏家是她的家,但那人自然心知肚明不是那么回事,不能轻易放心也是寻常。
在这件事上她算是擅自定夺,因此也没敢当面同他论什么是非,内里多少也沾着些心虚的缘故。但她亦明晰,此事她非做不可,不论谁来劝或是威慑,她也都是不会听的。
有一些难平的心绪,是没法随着时光岁月流逝的,因为一些不知深浅的人的存在,会时时刻刻将旧痕戳得鲜血淋漓。
唯有让他们也感受到相同的疼痛,或许才能有化解的可能。
于招儿而言,江陵亦已经是存在于悠远模糊回忆里的一座城池了。她自幼同姑娘背井离乡投奔阳安侯府的江氏,一家老小也都在江氏的强硬态度下一道上了京,江陵对她而言,早就不是什么故土了。
姑娘的身边,才是她的归处。
“姑娘,到了。”最激动的反倒是从来云淡风轻的穗儿。
晏安宁正闭着眼假寐,闻言悠悠地打量了她一眼,却见这武力超群的小丫鬟正摩拳擦掌,眸光闪烁的不知想着什么。
她眯了眯眼睛,告诫地看了她一眼:“穗儿,进了晏家,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对谁动手。”
闻言,穗儿的目光立时黯淡了下去,想说些什么,碰触到姑娘与相爷如出一辙的淡漠目光,只得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是,心里却在嘀咕:可相爷说的明明是晏家那些不长眼的只要敢冒犯姑娘,除了姑娘的生父,她都能随便教训,一切由相爷担着呢……
但人在屋檐下,哪儿能不低头?穗儿跟了晏安宁这些时日,也知晓姑娘面上柔柔弱弱的,实则很有主意,倘若她真不服管束,说不定这会儿就会直接把她扔在官道上不许她进城……
于是低眉顺眼地扮演起了乖巧的小丫鬟。
晏安宁一看她这模样便知她猜对了,不由垂眸笑了笑:不急,先礼后兵,真要弄到要动手的地步,也就算是撕破脸了。到那时,她自然不会再留什么情面。
前方此时一阵骚动,晏安宁抬眸看过去,果然瞧见雨后日光里,雾气萦绕下视线中央出现了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