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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事最忌讳一人跟从二主,偏偏晏樊传出来的口令并未言明两位主子的话若有冲突矛盾之处,该以何人为主,何人为辅,倒叫府里这些经年的老掌柜好一阵伤脑筋。
但做出的决定最终并不意外——近来晏家后宅虽多有变故,最得脸的成氏夫人都被贬妻为妾打发到了庄子上,但如今少主终究是晏家唯一的男丁,漳城的生意近年来也一直交给他在打理……老掌柜们暗暗揣度着,大抵是老爷想用大姑娘来敲打敲打少主,若真是伤筋动骨的大变动,也不会让少主继续管着漳城这一摊子事了。是以,改换门庭的事,并未接连不断地发生。
于是晏安宁的人到了铺子里,掌柜们纷纷热情礼貌地招待着,可真真讲起生意上的事,却是连番推脱,做出一问三不知的模样起来。
这不动声色的冷遇自是被悉数禀到了晏安宁耳中,但她什么也没说,依旧派人一家一家地去见。
然而到了生意最兴隆的裕隆阁,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情形。
晏安宁是亲自去见裕隆阁的掌柜许劭的。
许劭待她们也极为尊敬有礼,问到银楼经营的细碎之处也都一一耐心回答,对晏安宁提出的想法稍加细问后也都全盘接受,颇有以其马首是瞻的态势。
长随将情形同与那些掌柜们谈笑风生的晏康禀来,后者当即气得青筋直跳,恨不能吃许劭的血肉来泄愤:“这白眼狼,平日里少主长少主短,如今倒这么快向旁人投诚了!”
一旁的掌柜们头缩得像鹌鹑,倒不好插嘴。
说到底这是晏家的家事,他们能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地站在晏康这一头,打哈哈将人敷衍过去,却也不敢对这位原配嫡出还似乎在老爷面前得了脸的大姑娘在言辞上有丝毫的不敬。
但很快,晏康脸上的阴霾就一扫而空,他呵呵地笑了一声,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我这长姐初来乍到,对漳城的一切都很陌生,各位掌柜们还要多多协助提点她一番。两日后,便由我做东,权当是各位一道为她接风洗尘了。”并命长随去邀晏安宁赴宴。
掌柜们自是和和气气应了。
晏康眯了眯眼睛。
她这般上蹿下跳地在这些老掌柜们面前表现,无非是想借着交蚕丝之日大显身手,表明她虽为女流却能力超群。
可惜了,手腕到底还是稚嫩了些,比不上他多年跟随父亲耳濡目染的成果。
这一次,他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处变不惊,化劣势为优势。
*
云升酒楼。
门外一阵细微的环佩叮当声,客房内高谈阔论的掌柜们不由纷纷敛了声音,不约而同地看向神色好整以暇,坐在太师椅上掀起眼皮的贵公子。
“抱歉,我来迟了。”
这姐弟俩,一个说是接风洗尘,却硬生生拖到了两日后才办。一个热情客气地接了帖子,却姗姗来迟,俨然势要成为今日的压轴主角。
看来,都不是好说话的性子。
掌柜们看在眼里,暗暗交换了个眼色。
不过,这位初次见面的晏家大姑娘,倒比他们想象中要生得美得多——江州一带虽有女子经商的旧例,但照如今的世风,家中小有资产的姑娘们但凡有些姿色,无一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怕衣袖上沾上了铜臭味儿似的骄矜自傲。
晏大姑娘已经及笄却不曾定亲,还抛头露面地在外行商,同少主争长短,照这些人想来,大抵是因其生得其貌不扬,寻不到好的亲事,才剑走偏锋地打起了漳城生意的主意。
如今一见其倾城绝色,心里多少有些意外。
晏康也在打量着晏安宁。
不同于那些掌柜猜测的那样,对于晏安宁的来迟,他并不生气,反而愈发觉得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