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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我家只是老式平层,不是别墅啊?”被问的莫名其妙的萧霜玉一走神,画笔上的颜料就涂错了位置,她赶忙拿刮刀铲了重补,心里却嘀咕起来,她有说过自己家买别墅了吗?况且也只听到父母有说起过这个打算,还没买呢,白无哀怎么会知道?
“咳,是我记错了。”将未来的记忆混到现下闹出了乌龙,白无哀连忙打住这个话题。他差点忘了,隐形富家千金的萧霜玉,直到大四出去实习的时候才暴露身份的。
虽然萧霜玉表面上看着跟普通家庭女孩没什么两样,衣服包包也从不买名牌,化妆品什么的更是没有,但她家其实很有钱。不过这一切与她无关,很早的时候她父母就已经明确说过,家里那几百万财产都是留给她弟弟的,否则,她也不会如此争强好胜。
家里的事她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白无哀怎么会没头没脑的问这些?是因为中大奖有钱了,想找个由头显摆一下?可这几天下来好像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平静得就像那天四人等待开奖的一幕是一场梦。
即便满心好奇,萧霜玉也不太想追问下去,朋友暴富这事最好还是不要惦记在心上,越想只会越忌妒。就算收到了五位数的红包,也并不会因此开心,反而拿着那钱浑身不自在。一方面舍不得拒绝,一方面又觉得烫手,更是有种被施舍的心情。
十月底,五天的月假开始了,上一个月只有白无哀因为工作原因一人留守,这一次四人都是收拾了行李一同乘车赶往火车站。除了寒暑长假,距离超过两大洲之距的学生们很少会选择回去,坐飞机还好,要是坐火车,那几天时间还不够一个来回。
游洲与璜洲只隔了一个大洲还好,列车的速度也够快,让白无哀费个一天时间就能到达陵市,除去来回的时间,五天的假期还是太过紧凑,他已经提前跟辅导员打好招呼,准备随时请假。
窗外的景色迅速闪过,远处的山峦起伏,映衬着秋日高高的蓝天与白云,平缓的丘陵间夹杂着城市与村庄的灰白不断更迭。铁路两旁时不时闪过一丛黄色的花影,又有电线分割了眼前的画面,随即被黢黑的隧道遮蔽一切。
白无哀单手撑在窗沿支着自己的下巴,漆黑的双瞳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他那头漆黑的头发微卷,松散而慵懒的搭在两肩,墨画的眉眼在窗户玻璃上映出倒影。不知在思索什么,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露出许些孤寂。
他应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不管是学校的朋友也好,徒弟与社员也罢,都是些短暂的过客。可在这回家的旅途中,却感受到了孤单。他总觉得身边会有那么一个人,又或者几个人一起跟随着,陪伴着他去往遥远的地方,可回头看去却只见到了陌生的面孔。
外面的山林没有记忆中那般茂密,城市不再是废墟,身边尽是人声的喧嚣嘈杂,不是那般安静如荒野。白无哀知道是两份记忆起了冲突,所以才处处都透着别扭,身边有人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可那越发忧郁的感觉却无法抹去。
我在想念谁?白无哀在心中暗问,那声音徘徊了许久也没给出一个答案。是在老家的弟弟,还是远在东洲的父母?心里的感觉并没有对上,那蕴藏着丝丝疼痛与焦灼情绪,不会是那么简单,也许是那两份记忆中别的重要之人吧。
一天的旅途平静无波,只是很容易让人在那不断流逝的景色中,思考自己的人生而渐渐变得忧郁。而在脚步踏出火车站时,窘迫的现实扑面而来才让人从那漫长的思考中回过神来,面对着外面蒙蒙亮的天,开始烦恼去哪里落脚。
大学时期是个尴尬的时间段,老家的房子几年无人居住已然破败,弟弟才上初二住宿在校基本不会回去,印象中在湘市工作的姐姐现在还在医学院进修。能够落脚的地方只有陵市舅母家,又或者乡下伯伯家与外婆家。
可白无哀这次回来也没提前打个电话,又被两份记忆冲刷对舅母家都记不太清了,贸然上门也太过尴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四处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满目都是陌生之地,仿佛是没有根的浮萍。
“回去看看外婆吧,差点忘了这个时间段,外婆外公都还在,爷爷也还在。”在那两份的记忆中,早已逝去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会是什么感觉?白无哀不知道,他已经习惯身边亲人的减少,这重生一次反而开始近乡情怯。
坐在火车站外的广场长椅上,手机上的号码翻了又翻,迟疑了许久都没有拨出任何一个电话,白无哀揉着额角略感烦躁的叹了口气。他讨厌讲电话,身为社交障碍患者,给父母打电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更别提打给亲戚了,每次都要鼓起勇气才能按下拨号键。
明明工作中就不会如此,为什么面对亲戚反而会紧张害怕?是因为没有钱所以寄人篱下需要看脸色过活?还是因为过分的自卑敏感,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大概都有吧,即便现在他有钱了,也一时摆脱不了那份阴影。
一直在长椅上坐到太阳都升起来了,白无哀才依次给常照顾他家的亲人打了个电话。而在最后一个电话挂掉之时,他只觉得自己要被掏空了。陵市的舅母家就不必去了,他打算去外婆家一天再回村,到时候还要去市里约见设计师,这几天少不了来回折腾。
第287章似是而非之人
深秋的归忘江边,古老的石桥横跨两岸,岸边的金叶梧桐已经染黄了一半,自然过渡的黄与绿比油彩画更为美妙。长长的石桥下江水涛涛,即使是枯水季也看不出水深几许,深沉的碧色之上水纹游动,勾画出它的流向。
江边两岸的建筑遗留着历史的痕迹,一副破旧落后的景象,谁又知道短短几年间,陵市翻新的速度会一年比一年快。而在西岸沿着一条古溪与古街还发展成重点旅游区,随着城里的人口增多,每年节假日都是人山人海。
不过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现在的河西这块只能说是老破小,最多仅能称有那么一点历史古韵,毕竟这边不仅有寺庙,还有尼姑庵。白无哀的高中就在这一块,算起来他才离开不到几个月,偏生有着十几年没回来的错觉。
他倚在石桥上的石栏边,清冷的江风吹起了他漆黑的发丝,与黑色的大衣衣摆,在昏沉的天色下显得十分冷峻。墨画的眉眼之间仿佛也有了一层阴影,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若此时再点一根烟,就更像个中年失意的小个子男人。
白无哀回来已经有一周了,学校那边已经请了假。前两天都在辗转拜访亲戚,去见那些记忆中都已消失不见的人,少不了心绪有些起伏。能见到还活着的亲人自然是好事,可也更让他感到混乱与不真实,看着曾经熟悉的人,却变得有些似是而非。
随后几天他都忙于重建老屋的工作,村里四处走动确认了自家可用地基范围后,与设计师钟凝思在陵市碰头重新修改了方案。材料什么的都已经在这两天选好,等工程队到齐就可以直接去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