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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兮的裙摆跪在地上已经蒙了尘,她浅言,“偷窃试题?我并未做过,还请陆妆使明察。”
陆紫君扶着身后一颗菩提树慢慢坐下,但是依旧叉着腰狠狠喘了两口气骂道:“别在我面前装,你那副模样除了骗苑长还能骗过谁?”
钟灵兮沉默许久,反倒是陆紫君倒豆子似地一骨碌继续骂道:“陈陆说是你喊她来这湖心楼阁的,可是她一来你就跑了,还把试题留下企图陷害于她,可有此事?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如此狠毒的心肠,妆苑长知道吗?你休要再狡辩了,别院的妆奴也看到你出现在过这里,你还怎么狡辩?”
钟灵兮目光如洗,不带表情地说道:“我确实来过这里,可是我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过陈陆,我是在观园外碰到陈陆的,这一点看来陈陆在撒谎,其次我也没有看到桌子上的那样东西。”
陆紫君一跺脚,想都没想就指着钟灵兮差要骂起来,好像把这几些时候憋得闷火都撒了出来,“我说了别狡辩你还狡辩,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凭什么说你没见过拿东西,又凭什么说你没见到陈陆?”
钟灵兮依旧是冷笑,“我还没有说完,第三,我是被陆妆使你喊来这儿的,这里有什么东西,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得一排红杉树沙沙作响,陆紫君的一张脸已经变得铁青,她接过身后妆奴递过来的扇子开始给自己扇风,不然真要被气死,她道:“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我什么时候喊过你,栽赃嫁祸也需要讲证据,如今陈陆和另一位妆奴都说在这儿看到你,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钟灵兮反唇相讥,“见到我,就能说明这东西是我偷得?那陆妆使你喊我来这儿,我是不是可以说这东西是你放在这儿的?”
陆紫君拿着手中折扇志向钟灵兮,“你不要不知好歹,我什么时候来过湖心楼阁?”
钟灵兮反倒是开始调侃道:“你不来湖心楼阁,你怎么把试题放在这儿?”
“你!”陆紫君被炸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的扇子猛地抖了抖,“你到底凭什么说我来过这儿?”
钟灵兮抬头看了眼檀木桌上的香炉,“那香炉内燃得黄木香乃是上等香品,一般人怕是制不来,而且这种将黄木烧至四分熟进行炼制的手法,倒是和陆妆使长香殿内的香品如出一辙,难道说这个妆苑内,还有哪家的制香手法是和长香殿一致的?”
这一发问,倒是把陆紫君给吓到了,这个檀木桌确实是她亲自布置的,上面点的香也是她亲自燃的,只是没想到这个钟灵兮小小年纪,对香品的嗅觉如此灵敏,想必这整个妆苑都找不到第二个能够把香闻得如此细致的人了。
但是,这能说明什么?
陆紫君只觉得钟灵兮可笑,她气定神闲地说道:“笑话,我长香殿的香虽然是我自己独制的,但是很多人都会来我长香殿讨点香回去,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钟灵兮顿了顿,故作叹息地道:“确实,无法说明什么,但是这整个妆苑内,对燃香如此执着的,我觉得应该没有第二人了。”
陆紫君好整以暇等待钟灵兮如跳梁小丑般,却看到钟灵兮只在眼角一闪,把陆紫君看得毛骨悚然,陆紫君壮胆大声道:“笑死人了,什么叫对香品的执着?”
钟灵兮的眼光幽凉阴寒,她忽然抬起那双细长的手腕,指着那檀木桌上的两顶香炉,“整个妆苑内,每一个楼阁都只有一鼎香炉,唯独这里有两鼎香炉,不觉得很奇怪吗?”
随后她依旧冷淡地说道:“而且是两鼎完全不同的香炉,妆苑内每一个楼阁所放置的是青铜香炉,而这里不仅有青铜香炉,还有一个琉璃瓦香炉,这琉璃瓦香炉里燃得就是黄木香,而青铜香炉是空的。”
陆紫君单手支颐紧张地盯着钟灵兮,她道:“巧言令色!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的是,众所周知,青铜香炉适合白檀香,犀牛角香炉适合软木线香,白玉香炉适合皇香,而琉璃瓦香炉,最适合的就是黄木香,由此可见,布置这张桌子的人,一定是对香品十分挑剔的人,放眼整个妆苑,对香品执念到这般程度,又如此了解哪一种香适合搭配哪一种香炉,还擅长制黄木香的人,除了陆妆使,还有谁?所以我说是陆妆使喊我来的,并不是空口白牙瞎扯的。”
陆紫君刚才是坐不住了,现在是站也站不住了,只好“腾”地在原地踱步了几圈,然后忍不住把手指都给绞断了,她怒道:“你说了那么多,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根本没有足够的说明,证明是我喊你来的,也无法证明这个桌子是我布置的,如今所有矛头都指向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钟灵兮撩开脚边几片菩提树叶,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我说的无法作为证据,那么为何她们说的便可以作为证据?陈陆说东风便是东风?那么敢问陆妆使你当场抓个正着的到底是陈陆还是我?”
陆紫君当然不管钟灵兮狡辩什么,反正她心里认定钟灵兮是个贼人便可以了,贺云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只管治罪便可。
然而此刻,一行人撩开红杉树的几片枝桠,匆匆从一道门后隐出来,千年白檀木的木香也像是沉淀在这一方小亭不得飘散。
陆紫君四顾游盼之际望去,发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朱氏,一旁是扶着她的年妈妈。
陆紫君一看,这下要坏事了,赶紧让下面的人去偷偷把情况报告给妆使长,让贺云仙赶紧过来,不然要失控了。
朱氏缓缓拄着拐杖走过来,扶着一颗粗大的菩提树坐下,周围的妆奴们立刻弯下腰给朱氏请安,朱氏则是面无表情地靠着树坐着,眼神斜睨着陆紫君,不说话。
陆紫君赶紧迎上去,堆满了笑容说道:“老太太,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朱氏表情僵硬,带着冷笑,“听说这里出了动静,就来看看,怎么,我老太婆就该呆在万寿殿等死?”
陆紫君连忙摆动双手,一个劲地摇着说道:“哪里的话,老太太你可真是要折煞我啊!老太太您想去哪就去哪,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朱氏用手肘搁在扶椅上,一派仙君的派头,慢悠悠说道:“行了,这些有的没的就别说了,这里的事我也听下面的人说过了。”说完,朱氏的目光打量在陆紫君脸上,看得陆紫君一阵毛骨悚然。
陆紫君早就把位子腾出来给朱氏坐了,她只好垂手站立,听着朱氏说。
朱氏又道:“行了,这件事我来处理。”说完她用那摧枯拉朽的手腕指了指檀木桌上的琉璃瓦香炉说道:“把那个拿来我看看。”
陆紫君一阵心惊肉跳,眼看着年妈妈捧着琉璃瓦香炉到了朱氏面前,朱氏挑剔地看着那个琉璃瓦香炉,那上面闪着一种熠熠生辉的光泽,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