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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晋阳果然忿然起身,拂袖道:“晚山,你话里话外似乎都在疑我?”
“草民不敢,”顾怀丰亦起身,笑着拱手道:“只不过阿秀因你邀约才无缘无故没了,不管是天涯海角,我总要找到她的。”言罢,他面无表情作了个揖离开范府。顾怀丰哪儿去问过什么城西守卫,若不是那人心虚,怎么会在三两句之间就被自己探到了想要的真相?
范晋阳有鬼,他早就想查了!
送顾怀丰出府,范晋阳回了后院,谢一一迎出来,狐疑道:“子正,都这么晚了,顾大人有何要事?”她已经习惯了如此称呼,一时间改不过口,范晋阳纠正道:“一一,他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谢一一笑着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好吧,范大人,顾公子有何要事深夜来府?”
晋阳拍了拍她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一一,夜深了,你快些歇着,我去书房看会儿公文。”
一一嘟着嘴不满道:“范大人,你真是无趣,罢了罢了,我明天大清早就去找阿秀和明英玩儿。”
又一次听到阿秀的名字,范晋阳心底很是不安,“阿秀已经走了。”
“阿秀走了?”谢一一惊呼,眼眶登时就泛了红,“我们才说好的,她怎么能不告而别?”
“是啊,她不告而别了……”范晋阳点点头,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一一,明日再说吧,我今日有些累,还有公务要忙。”
他的书房很是简朴,不过几排书架,一张长案。案上整整齐齐摆着文房四宝,除此之外,还有个漆雕红木盒,盒上雕着几朵山茶花,格外娇艳欲滴,是这间暗沉屋子里令人一眼就能望见的美好,很是突兀,又显得格格不入。
端坐于案前,范晋阳的目光落在木盒上,过了半晌,他才伸手掀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颗黑色的珠子,闪着最最幽暗清冷的光,没有一丝的温度,若不仔细看,绝不会在意珠子中间隐隐透出的金芒。将其拈在手里,珠子很冰,范晋阳不禁打了个寒颤。静静端详许久,他终轻轻将黑色珠子放了回去,似不忍打扰着什么……
从范府出来,顾怀丰回到客栈,正巧遇见明英,他身背长刀手握油伞,风尘仆仆的,亦是从外面回来。
两人见面问对方的第一句话均是“见到阿秀没”,只这一句,他们就知道阿秀仍然音讯全无,心下不免焦急起来。
明英手里的青布油伞是常年跟在阿秀身边的幽萦,她今日出门没带而是落在了客栈,如今被他拿着。“阿秀与幽萦戾气相通,我在安州城内城外细细找过了,尤其西郊,可这把伞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明英寒着一张脸,面色不好,连声音都沉重许多,“呆子,我觉得阿秀她似乎凶多吉少……”
闻言,顾怀丰的心直接凉了一半。早上是他送她出的门,亲自将她送进了这般绝境,那个时候她还俏生生地回头,冲着他浅笑……顾怀丰没有想到这一别竟会如此收场!“别胡说,她不会有事的”,他不过只说了一句话,便有些急火攻心,喉头随之涌上一股腥甜。他默默压了下去,又将范晋阳的不对劲告诉了明英。
明英立刻道:“趁着天黑我带幽萦前去探一探,你……”他说着瞥了顾怀丰一眼,怀丰立刻会意:“我不会跟着去添乱,我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回府交代一声。”明英点头,他径直往知府府邸去,顾怀丰亦转身回了府,两人在客栈门前分道扬镳。
这一日夜里,明英依旧一无所获。
他翻进范府,在不大的知府府邸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但阿秀的这把幽萦没有任何动静,伞柄上的那抹青色凝滞了,慢慢变淡变暗,毫无一丁点的生气。明英心凉了……
顾怀丰回府之后,来不及去看白氏,而是直接修书几封发往霈州。想了想,他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发给京城的老师。交代好下人忙完之后,已是三更天的光景,他并没有困意,索性又准备翻墙出去,谁知道,明英就找上了门。
看着那张黯然失色的脸,顾怀丰心底沉了又沉,好像坠入了无尽深渊。他浑身乏力,喉中不受控地微痒。这一回,没有压得下去,鲜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汇聚在一起,开出了世间最娇艳的山茶。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几天太忙,今天晚了,抱歉。
☆、七日
在日复一日的寻觅之中,在日日夜夜的煎熬之下,顾怀丰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人心底的希望是怎样一点点变成失望,最终又变成了一种无助奢望的。
如果说他曾经是悬崖边的一颗苍劲孤松,那现在,他则是成了无根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