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一身的罪,和满心的恨。
他终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了。
从前是这样,如今也还是这样。
袁琴将双手掩住了脸,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终于抬起了头。
斜阳正往那远山之间坠落下去,敛尽了最后的残光。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最近的一具士兵的尸首边,低下身子从死人的手中抽出了被抓得死紧的长剑,又将染血的剑刃在它原主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后他慢慢往这尸体堆中走了几圈,找出了一些剩余的吃食用物,用破布包好了绑在身上。最后,他折下一根旗杆,将上边的残旗撕掉,便拄着木杆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他往北走,没有回头。
☆、第59章
春去夏来,草长莺飞,焕发生机的南北二宫里一片盎然绿意。
可这些阮寄却都看不到。从三月中起,她便腹痛不止,成日里当真只能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冷汗涔涔,什么事都做不了。御医说这是因为她本来身体欠佳,生孩子时难免要受些苦,她默默地忍着,忍到后来,便时不时地昏睡过去。
有时候她从漫长的迷梦中醒来时,发现顾拾也趴在床沿安然地睡着,自己还紧紧地抓着他放在被褥上的手,手心里都掐出了血痕。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去,他便立刻惊醒,抬头看她一眼,又忙着对她嘘寒问暖。
她看见他的眼下也有淡淡的疲倦的青影,心想,他难道从来不睡的么?
“陛下?”张迎在外边弓着身子压低声音唤道,“陛下,前线来报。”
阮寄吃了一惊。顾拾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毛巾往外走去。阮寄听见他们两人低低的交谈声,到底说了什么她却听不清楚,心中莫名地焦躁。这么久以来,他不是一直守在章德殿,全然不管政事么?为何前线的消息还会报到他这里?难道是极其——极其紧急的消息?
“你今日怎么如此不冷静。”顾拾一直走出寝殿很远了,才回头批张迎,“教皇后听见了又要担心。”
张迎摸了摸脑袋,“我以为皇后正睡着……”
顾拾叹了口气,“说吧,前线又如何了?”
张迎将那军报拆了封,递给他,他却推开,揉了揉太阳穴:“念给我听。”
张迎匆匆扫过全文,道:“是叛军,过了彭城,攻沛县不克,更北上山阳……”
“山阳。”顾拾闭着眼笑了笑,“下一个便是济阴。”
张迎脸色并不好看,他压根笑不出来,见着顾拾的笑,他也很不能理解:“陛下您就不着急么?这叛军万一过了济阴,很快就会打到河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