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境内没有黄河经过,位置又靠北,本来就比较缺水,现在是连调水都找不到从哪儿调。
不过赵国就算坐拥黄河,估计也是不会去向各地调水的。顶多是黄河边上的百姓日子能好过一点,保住大部分收成。
扶苏回忆了一下,七国好像都没有调水的先例。
大约是运输工具不够方便,不像他登基后那样,大力发展墨家机关术,运水运粮都轻松了很多。
秦王政放下奏报,示意侍官退下。
他对扶苏说道:
“赵国今年恐怕收不上来多少粮食,明年即便是春耕,也不一定拿的出良种来。”
这样的话,就不必顾虑春耕的问题,可以多打几个月了。
秦王政之前就想说,打仗哪里是说停就能停的。要是春耕时正好赵国士气大溃,总不能放过追击的大好时机,就为了停下来让两国庶民完成春耕吧?
左右秦国有耕牛,大秦又不会耽误耕种。
可最终秦王政到底没说出来,也不知是不是不想打击儿子的积极性。
这会儿的秦王政还没生出“全天下庶民都是寡人子民”的想法,毕竟赵国士兵就是从赵人里出的。赵人活下来的越多,秦国想打胜仗就越难。
他不是不懂日后吞并了赵国,这些就是大秦的劳动力。可那也得吞并再说啊,总不能为了赵国青壮就去消耗秦国青壮的性命。
扶苏没有为自己的决策辩解什么。
打仗上面他确实会不自觉多顾虑一下庶民的死活,实在是在位二十年,把全天下当自己所有物的思维模式很难转变过来。
不过打仗能不能说停就停这一点,其实扶苏是知道的。他刻意留了这么个破绽在,而不是尽可能完善地说“若是能停最好停下去春耕,若是不成那便只能苦了黎庶”。
之前表现得太好让扶苏觉得自己需要收着点,适当地犯几个小错误无伤大雅。
秦王政却有些不满意:
“上回的行军安排不够妥帖缜密,没有考虑到赵国受灾的情况。下一次不可再这样行事了,计策谋划时要考虑多方面。”
这明显是吹毛求疵,毕竟秦王政自己都没考虑过极端情况。
所以他想说的压根不是儿子没考虑到大旱,而是儿子没考虑到战争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扶苏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认错:
“是,扶苏受教了。”
好吧,看来父亲不想看到他有疏漏,小疏漏也不行。
面对父亲这样的高标准严要求,扶苏只能点头答应。好在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又有多年经验,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压力。
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扶苏从暗阁里取出一卷帛书。
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扶苏还记得的过往事迹。其中属于秦王政十七年的那一部分,最后一条赫然便是“赵国大旱”。
是的,扶苏是记得这场旱情的。
可他不能提前说,所以规划行军方案时全程按照正常无灾的年份来布置。
这样的安排注定是不能直接用的,后续还得考虑到旱情再进行修改。
不过扶苏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他本来就是想借此展现自己的能力,同时又漏一点小问题,加深他年轻经验不足的人设。
就是没料到这个人设会叫父亲有意见。
扶苏收起帛书,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正殿的方向。心道父亲果然是父亲,就他这点小聪明,不可能次次都摸透对方的想法。
算了,做儿子的比不过父亲多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