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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想明白,对方便率先开了口。
“妹妹别在门口站着了,快随我进去坐下喝杯茶。”
伶贵人擅交际,三言两语间和施霓拉近关系,又轻搭着她的手腕,软声细语地将人往里屋引。
施霓只好步于其后,又见娘娘背身娇娜,发鬟上不嫌冗重地搭配着几支金翠步摇,走起路来流苏盈盈,整个人珠光宝气环身、金彩熠熠照人,简直统体的奢贵做派。
于是当即施霓只觉,方才出门时自己的取舍没有错。
若是听了阿降建议,同穿红衣,免不得又要被同语比较,她这样的新人最怕身处这般微妙境遇。
故而于微末处低调,总是不会有错。
……
两人在软席上迎面对坐,伶贵人先是拉着她劝了劝茶水,而后又闲聊几句。
话题都无关紧要,无非是关怀她初进宫门,会不会有生活上的不适,亦或是有没有愁目思家。
施霓只摇头。她早没了家人,而对她满是算计的西凉,她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再算是她的家乡,她并无任何留恋与归属。
说完这些,伶贵人略作沉吟状的饮了口茶,默了默后才终于引出了重点。
“昨夜宫里进了贼人,各院简直乱作一团,妹妹也应早听说了,可有受惊?”
施霓听出她这话是别有意味的试探,当下只假装未觉地摇了摇头。
“多谢娘娘关怀。昨夜陛下走后,我便叫人将院门紧紧闭严,后面睡得早,落了枕后便什么也不觉了。”
伶贵人眉梢微挑,轻笑道:“妹妹倒是个心大的,陛下没准去而复返,你早早将门锁上了,这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嘛。”
果然,贵人的话里话外,还是在介意着昨夜陛下从香云堂离开,奔去了浮芳苑的事。
施霓隐隐从伶贵人的美眸里探出些许的眸光锋锐,心头便更加确认,若不是昨夜后来陛下又去了未央宫看望皇后娘娘,今日,伶贵人恐怕早不会约她过来“闲叙”。
无非就是她将醋意转移,最后吃味上了皇后,然后想着同她联合阵营,以此多个争宠的帮手罢了。
这些手段,施霓早已屡见不鲜。昔日在西凉王殿之时,云娘娘的争宠手段简直比这高上数倍不止,她在旁看着,总要学会几分才算不负云娘娘的辛苦“教导”之恩。
可惜,伶贵人这算盘到底是打错了。
她无欲,亦无争,根本一刻也不想于这深宫里多留,又怎么会在意是否能得梁帝的宠幸?
施霓觑看过去,见伶贵人还在耐着性子等她回话,于是也不准备和她一样说话转弯,明着暗着打哑谜了。
她主动表诚,避免再被这些梁帝的后宫妃嫔视作潜在威胁。
于是颤音开口:“娘娘可能还不知,其实这些话我已是对皇后娘娘说过的了。从前在西凉时,我受了森宫高墙十多年的锁束,如今,我的心愿只是期盼着能出离这皇宫,过几天自己能做主的日子。”
“诚然,我知晓自己身份特殊,但此言绝非是对大梁的不敬,皇族偌大,我不知自己最终的宿命,但难免心间尚存着一丝出宫希翼。此话,今后我不会再诉与旁人,今日是看娘娘亲切,故而才不忍袒露,还请娘娘莫要相怪……”
言毕,施霓掩面遮泪,她是故意佯装弱态,但同时,的确也算悲从心来。
而闻言后的伶贵人则是一脸诧异,当即心存不解和怀疑。
这天下女子,居然有人真的不想成圣人的女人,享世人最高的尊崇?她不相信。
可转念又想,皇后娘娘那个直肠子,喜怒素来都显在脸上,她对后宫得宠妃嫔一向不满,更是将她们视作只会魅惑勾引,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亦从来不肯给她们什么好脸色。
就她这般爱争风吃醋的中宫之主,竟会忽的只对施霓放下戒心,实在奇怪得紧。
原本她还怀疑,不知她们两人是否是做了什么私下交易。
可现在想来,或许没有什么交易,而是真如施霓所言,她本身就不存威胁。
伶贵人默了默,凝目追问道,“既不愿做圣上的女人,那你可还有更好的选择?”
施霓只如实地摇摇头:“若能出宫,已是达成心中所愿,至于其他,施霓不敢再续作奢求。”
“原本看妹妹模样生得水灵招人,惹眼非凡,还以为是个野心大的,”伶贵人话说一半,轻轻叹了口气,后又才道,“却不想竟是这般糊涂……去往世间寻觅自由,哪里比得上终身的荣华富贵来得实在。”
施霓只微微一笑,稍显低颓,“是不实在。所以我亦从未真的抓到过。”
伶贵人沉默良久没再多言,眼神似乎漂浮出些许情绪,但又被及时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