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打断我道,“我是认真的。”
我坐在椅子上,捧着茶盏嘿嘿一笑,“我有自知之明,再说,比起我来,那些温婉的大家闺秀更适合你的。”
他泄气地垂着脑袋,像个孩子一般委屈。
“你爹说要我让你死心,可我倒觉得,纯属子虚乌有罢了吧。”我起身整理了下衣裙褶皱,“听你爹说,你是太学最年轻的夫子,我也知道,我的名声在那些太学书生口中……”我顿了顿,“——异常难听!”
那群常年以舞文弄字为乐趣的书生们,喜欢将我描述成一个身高八尺貌若钟馗的女罗刹,还说我打过那些胜仗其实不是用谋用计,而是那些外族人一看到我的脸就被吓退了。最初我只是哭笑不得,而这些日子有些谣言更是甚嚣尘上,说我命硬克家人,克死了赵家全族又克父克夫……
陈澈赶紧摇头撇清:“我从来没相信过他们的话!”
我叹了一口气,“可是你同情我。”他没有任何杂质的黑眸里的怜悯在我看来清晰如同写在白纸上一般,“倘若当真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情打算娶我,那是大可不必。”
他低着头不说话了。
“我这些日子诚然是倒霉了点,可却没你想的那么凄惨,你心思是好的,我很感激,可是完全不必委屈你自己。”
陈澈通红着脸:“我没觉得自己委屈,我……我是不想你委屈,我不想他们那么说你,你要成了我娘子我又死不了,他们再说你命硬克亲人的话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那就拜托你下次就蘀我说两句好话好了。”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至于要娶我这事情不必再提,你爹年纪大了,你就别吓他了,好好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亲吧,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份厚礼。”
他低着头,似乎在仔细考虑我的话。
我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天黑了,我得回去了,你一会儿给你爹道个歉,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转身打开包间门,在外边贴着门缝偷听的陈之承差点一下子栽倒进来,他很是尴尬地捋胡子,咳嗽个不停。
我拱手:“陈大人,告退。”
他胡乱点头。
我走到楼梯处,他突然在背后叫住我,艰难咽了下口水,说道:“我不让澈儿娶将军你,并非因为那些谣言。”
我兴致缺缺,礼貌表达了下感谢。
他认真看着我,带着一丝惶恐地说道:“这世人谁敢同天家争女……”他长长叹息一声,轻声道:“如玉,这世道艰难,你好生珍重。”
我怔了怔,微微颔首,带着赵青衿快步离开鸿雪楼。
···
将军府后苑海棠花开,洋洋洒洒很是漂亮,我提了一盏琉璃灯,席地坐在海棠树下吹风打盹。我抬手看着手里曾经用来装桃花酿的壶,心里一疼忍不住长吁短叹。
刚刚赵青衿提着我的酒葫芦还没进府门,就被赵可收去,酒倒给了我爹,把壶里灌上清水涮了两三遍,直到一点桃花酿的醇香都嗅不出来,才将壶里装满茶水还给我,让我只看着葫芦解馋。
我心疼得牙痒痒,偏偏她还有我爹和顾盼兮两人撑腰,我只能无可奈何地挠墙。
琉璃灯微弱的灯光下,海棠瓣飘落,落在我铺在松软的地上的毯子上,倒了杯伪酒水在酒杯里,一饮而尽,觉得实在没味,于是干脆将壶里清水一股脑倒进土里,把空酒壶放在身边,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故意放的又轻又慢的陌生脚步声,我警觉回头,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