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李家?”赵太太手里捻着一串古朴的佛珠,当她听到这里时,半眯的眼睛倏地睁开,略带一丝疑惑的看向吴学良家的,“李家?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对了,城西巷吏部侍郎李大人好像就是海城李家吧?我听刘员外的太太提起过,这位李大人在家里排行老大,难道是他的兄弟找咱们家老爷?!”
“太太,李家——”吴学良家的偷眼瞧了瞧屏风后面的小小人影,压低声音说道,“……二少奶奶的生母李太太便来自海城李家呀。哦,对了,太太记得没错,城西巷的李侍郎便是二少奶奶的大舅,而今天给老爷来信的则是留守老家的三舅!”
“……”赵太太的双眸闪了闪,心里吃了惊,她怎么忘了这茬儿呢。
“其实,也不怪太太记不起来,平时二少奶奶很少提及她娘家的亲戚,别说已故李太太的娘家,就是泰州王家的正经亲戚,和二少奶奶也不亲近呢!”
吴学良见赵太太没有吱声,便陪着笑脸替主子找借口。提及“二少奶奶”这个称谓时,眼中满是鄙视。哼,一个下堂的弃妇,就算是娘家有人撑腰又如何?就算是勉强回到府里,还不是扶不起的阿斗,白白占着赵家二少奶奶的位子罢了。
娘?屏风后,元娘数佛豆的手顿了顿,肉肉的小手不安的捻着扁圆的豆子,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日夜想念的人影。娘亲,您一个人在庄子上好不好,身边有没有人照顾您?
元娘想到懦弱的母亲被父亲赶出家门,孤苦伶仃的无人照拂,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超过这个年龄的悲苦和酸楚,圆滚滚的大眼里泛起水雾。
悄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元娘把揉搓了好久的佛豆放到笸箩里,继续重复着简单而单调的捡佛豆。太太说了,捡佛豆是捡福气,那她要多多的捡,争取收集好多好多福气,乞求佛祖保佑娘亲能尽快回家来。
娘回来了,赵嬷嬷也就跟着回来了,那苏姨娘多少会收敛些,不敢像现在这般明目张胆的漠视自己。
四十五颗,四十六颗,四十七颗……小手缓缓的从布袋里拣出福豆,虔诚的念一句佛号,然后又一颗一颗放在炕几上的笸箩里,赵元娘表情上已经恢复到最初的平静,唯有一对小元宝般的耳朵不时的抽动着。
“老爷怎么说?”
赵太太把佛珠戴在手腕上,端起手边的茶杯,不急不躁的问道。
“老爷很生气,听赵管家说,亲家老爷的信写得很不客气,那位送信的掌柜也得了家主的交代,嘴里口口声声的说,李家对不起咱们赵家,把没有教好的女儿嫁了出去,不但丢了王家的脸面,更误了咱们赵家。还、还说,如果二少奶奶犯了什么七出之条,还请赵老爷千万别只顾面子,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吴学良家的见太太端起了茶杯,便顺手从一旁丫头手里拿过一把团扇,躬身站在赵太太身后,轻轻的扇着风。
“李大人家呢,有没有什么反应?”
比起儒商李昌叔,赵太太更关注朝廷重臣李昌伯的态度。恩,如果李侍郎也站在二儿媳身后,那她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比较稳妥。
“李侍郎?老奴听说,这次来信给老爷‘谢罪’的只有李昌叔,李侍郎好像去东南各省考核官吏去了,估计要下个月才能回京呢。李大人的太太崔恭人也不在京里,听说是犯了旧疾去城郊的温泉庄子休养了,前两天刚走,怎么着也要月底回来。”
吴学良家的虽然是内宅管事婆子,她男人却帮着太太打理嫁妆铺子,天天在街面上行走,对市井的一些八卦、小道消息非常熟悉。
“恩,我知道了,你去外院看着点儿,二少爷什么时候出了书房,你立刻叫他来见我!”
听了这话,赵太太眉间的郁色平淡了许多,她沉吟片刻,吩咐道。
“哎!老奴这就去!”
说着,吴学良家的麻溜儿的转身离开正屋。
屏风后,元娘白嫩的小脸上隐隐的透着丝丝笑意——娘亲的舅舅终于要帮娘亲撑腰了吗?呜呜,太好了,赵嬷嬷劝了娘这么多回,让她多和外公家还有已故外婆家走动,娘亲总也不听。没有娘家做靠山,弄得阖府上下连个三等丫头都敢欺侮她们母女。如今娘亲的舅舅出了面,娘亲是不是很快就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