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说,真正会享受的人,享受在于细节。细节当中也最显品位。
此时看来的傅豹生倒像是民初年的馆公了,不理天地,小楼自成一统;实则不然,只要你仔细听听,便能听见,傅豹生手里抱着的收音机里播放的根本不是老头儿们经常听的京戏或者评书联播一类的——傅豹生听的是财经新闻嫡。
纵然此时处于半退隐的状态里,他对外部世界的一切依旧了如指掌。
“茶要凉了,趁着这会儿喝最好。”耳畔有清宁的嗓音,仿佛与这天地清幽融为一体,一点都不会打破宁静。
傅豹生也没睁眼睛,只是伸手向头顶后方去,便稳稳地接过了递过来的茶杯,纹丝不差。
杜清荷从外头走进凉亭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便轻轻一笑,“先生跟邓姐姐的配合倒是妙到毫巅。便是我好奇,却也向来不敢这么做,唯恐稍有差池,那热水就滚热地全都浇到先生脖领子里去了,我可担待不起。
原来一直静静陪着傅豹生,伺候他喝茶的人是邓娴雅。
邓娴雅赶紧起身,向杜清荷微微躬身,“杜小姐请坐。先生喝安溪铁观音,我这就去给杜小姐准备六安瓜片来。”
“不用了。”杜清荷一径笑着,“先生最不喜欢两种茶香彼此冲突,所以先生喝茶的时候我只喝矿泉水。”
“那我去给杜小姐准备矿泉水。”邓娴雅依旧温婉微笑,“昨儿刚拉回来一车好水,在池子里沉了一个晚上,这时候水质最是清冽。”
“娴雅你不必忙碌。她要喝什么自然会对你说,她不说就是不口渴。”傅豹生依旧闭着眼睛,却掷地有声地说。
“先生说的是。”杜清荷从邓娴雅眼前走过去,走到傅豹生身后,坐在方才邓娴雅坐着的绣墩上去,“邓姐姐你千万别忙碌了,我刚喝过了水过来的。当年我第一回走进傅家,先生就严命过,说我不许拿邓姐姐你当佣人看待,所以邓姐姐在先生面前这样儿,反倒会让先生以为我骄矜了。”
邓娴雅赶紧躬身,“那是先生误会了。这都是我的本分。”
“没事。”杜清荷一笑,“邓姐姐,刚刚我陪太太聊起青爵,青爵出去拍戏这么些天也没给家里打个电话,太太有点放心不下。倒是还要问问邓姐姐,青爵这些日子可好?”
傅豹生皱眉,“那小子就是脱缰的野马,他不给含之和我打电话,娴雅又怎么会知道?”
“先生有所不知,净璃跟青爵虽然不在一个剧组,却是在一个影视基地的。”杜清荷不紧不慢地解释。
邓娴雅赶紧垂下头去,“我也不知道。净璃很懂事,每晚都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安心;可是她的确没有提到青爵与他一个影视基地。我想,影视基地都是这样大,净璃还要忙阮灵的工作,未必有机会跟青爵经常见面才是。”
“邓姐姐说笑了。”杜清荷抿嘴笑,“就算净璃不想去打扰青爵,青爵却一定会去找净璃的。”杜清荷说着掩口笑着垂首望傅豹生,“先生是吧?从小到大,青爵都跟个小猎狗似的看着净璃,净璃一离开他视野,他肯定想办法给找回来。”
傅豹生无声地又喝了杯茶。不过这回不是自己闭着眼睛等着杜清荷送过来,而是自己坐起身来,从茶台上取过的杯子。
半晌傅豹生才说,“娴雅,如果方便就问问净璃。也好让含之那边放心些。那小子自小不懂事,处处都需要净璃替他周全。”
邓娴雅赶紧点头,“先生、杜小姐,如果没有其他事了,那我先下去看看晚饭准备的如何了。”
“你去吧。”傅豹生发话,待得邓娴雅走下台阶才又唤了一声儿,“你给我炸一碟花生米。嗯,不要他们动手的,你亲自弄。他们弄的不是老了就是生,盐花多了少了都不知道。待会儿,我配着喝一盅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