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云说罢松手,原本被他捏在指间的丝绸料子掉落下去,兜头盖在王二的脸上,又滑落下去,掉在地上,哪有半点酥脆如纸的样子,分明光亮柔滑得很。
孔县令一张脸已经黑得好像抹了炭一样,若不是眼眶不大,眼珠子都快从里头瞪出来了。
“好你个王二,真是胆大包天了!”他恨不能把惊堂木直接拍碎在桌案上,“本官被你骗得好苦啊!你这红木匣子和丝绸衬里透着熏香的味儿,一点不见变色,分明是才赶制出来不多久的玩意儿,羊脂玉瓶缝隙里都藏着油污,你那玉石珠宝店铺里面哪里来的油烟?”
王二伏在地上抖作一团,已经连头都不敢抬了。
“你方才听着后堂摔茶壶的声音,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是不是以为我和孔大人假意摔了玉瓶,打发了宋三,再转头向你讨要好处,你就可以掏些银两,名正言顺把那对玉瓶抱回家?”慕流云戳破王二先前的那点小心思,“你还真看得起我们两个啊!”
孔县令原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现在看他跪在地上鹌鹑似的抖作一团的心虚模样,更加火冒三丈:“来人!给我拉下去打扳子!都说商人逐利,方才慕司理说打五十,今天孔大人再多送十板!你们可要卖点力气,不要让人觉得我们衙门缺斤短两!”
王二哪里还敢再做争辩,跪在地上抖作一团,再不敢胡乱喊冤叫屈,生怕多喊一句孔县令再多赠几板子,没了魂儿一样地被两个衙差从堂前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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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小爷岂是吓大的
从县衙出来,慕流云摇着折扇,哼着小曲儿,小五儿在身后紧跟着。
“爷,方才那孔县令留你一起用饭,你怎么不留呢?”跟在慕流云身边也有好几年,小五儿对自己的这个主子衷心和诚心都有,唯独欠缺了几分敬畏心。
这也难怪,这孩子本是街上随处扒窃的小流浪儿,当年被慕流云逮了个正着,见他资质聪慧,够机灵,嘴又巧,只不过是年纪幼小无人管教才误入歧途的,便留在身边做个小随从。
虽说近两年小五儿各方面都颇有长进,平日里跟在慕流云身边没少帮他充当耳目,帮忙打探一些消息,着实是个好帮手,只那一身市井里混出来的言行习惯难以改掉。
慕流云反手拿扇子朝小五儿头上一敲:“你!你!你!一个‘您’字就那么难?怎么就记不住!你见过谁家的随从跟自家爷一口一个你的那么叫啊!”
“哎哟!”小五儿一缩脖子,满脸堆笑,“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改还不成么!”
“这太平县谁不知道给县衙做饭的吴大娘手艺了得,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慕流云面露嫌弃,连连摆手,“给死人喂上一口,死人都得被难吃得直接跳起来!
今儿是小爷我旬休的日子,怎么能留下吃孔胖子的饭,云上楼的烤乳鸽还在等着爷呢!”
“那是!那是!别说那灶房鬼手吴大娘了,放眼全太平县,也未必有比云上楼的乳鸽更香的呐!”小五儿吸吸鼻子,似是已经嗅到了烤乳鸽的香味一样,“爷方才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叫人家孔大人是孔胖子么!”
“小爷我是背后叫的,你是当面叫的,这能一样么!”慕流云瞪小五儿一眼,“再多啰嗦,一会儿乳鸽翅膀我都让你吃不到!”
“别呀,爷最心善了,哪舍得让我在旁边干瞪眼,有得看没得吃呀!”小五儿连忙赔笑,“不过这孔大人也真是,隔三差五就叫爷过去帮他,今儿要不是他,乳鸽这会儿都摆上桌了!
你说今天这案子,他在那里缩手缩脚,明明爷去了三两下就断得了的事情,这孔大人居然愁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