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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若不是小姐香消玉殒,我这老婆子又怎么会不在小姐身边照料,反而回了老家来!”老奶娘哭哭啼啼道,“我年轻时远嫁到了外乡去,生了两个孩儿,老二还不满周岁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没了男人,婆家容不得我们母子三人,将我们赶了出去。
没辙,我只好托同乡将孩子送回娘家去,寄养在我娘家哥哥家里,自己到叶家做了小姐的奶娘,小姐比我家二闺女才小几个月,体弱多病,先前换过两个奶娘,都是因为照顾不周被换掉的,到了我这里,我把小姐当自己的二闺女一样衣不解带的照顾伺候,东家便把我留下了,那些年里,我待小姐一心一意,东家待我也很宽厚。
叶家就只有小姐这么一个孩儿,那简直是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着,小姐也聪慧,三岁便识字,五岁读诗书,七岁便能画得一手好画,谁见了不夸我们小姐是个小才女!
结果老天爷不开眼,小姐十岁的时候身染恶疾,老爷和夫人请了多少郎中、名医,求了多少偏方,可是都没有用,折腾了不过半年的时间,小姐还是去了。
小姐去了之后,夫人伤心欲绝,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小姐已死,也不许家里人去官府报丧,一时之间变得疯疯癫癫的,眼看着一日一日憔悴下去。
这时候不知道打从哪里来了一个骗子,说自己是什么大罗神仙下凡历练,有法子将小姐的魂魄召回来,再找个一模一样的躯壳,便能让小姐重回人间。
夫人一听便要那人做法,还许那人钱财,让他把小姐从阴曹地府带回来。
我见夫人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任由那骗子作祟,看不过,想要劝一劝,可夫人根本听不进去,还迁怒于我,认为我的百般阻挠是藏着什么坏心思。
小姐的死,我也是心都要疼碎了,又急又气便病了一场,好了之后,老爷便给了我一笔银钱,说我在家里怕是会让夫人不高兴,劝我回老家去。
我本不忍拿钱离去,怕老爷和夫人因太过伤心,着了人家的道,可是刚好那功夫我儿托人捎信儿给我,说是需要钱翻盖老家房子,然后说门亲事,我见横竖也拦不住老爷和夫人,权衡之下,便拿钱回了老家来。”
老奶娘低头垂泪,哽咽着说不下去,似乎对自己当年的决定十分后悔。
慕流云耳朵里听着老奶娘的讲述,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之前去西泗县的时候在叶家屋顶上看到的那一大一小两支招魂幡。
当时茶博士说大的是叶夫人离世之后插上去的,而小的从叶家在西泗县安顿下来之后就一直都差在房顶,目的是为了祈福。
那会儿她就疑惑,从未听说过插着招魂幡给家里祈福的,但也只能暗暗揣度,毕竟这世上的事情无奇不有,自己没听过不见得就真的不存在。
这会儿疑惑倒是随着老奶娘的讲述而彻底揭开了——什么祈福不祈福的,那不就是给死去多年,葬在了异地的女儿叶凌兰招魂用的么!
“你的老家就是在太平县?叶家可知道此事?”慕流云问她。
老奶娘摇摇头:“东家并不知道。我老家本是在乡下,我儿娶亲之后便一直与他岳家学些木匠手艺,这两年攒下一些钱,便举家搬来县城里,买了一出院子,开个铺子。
这不就这么着么!我到了太平县之后,听人说那郭家的媳妇进门多年无所出,本以为是邻县叶员外家的金凤凰落入了郭家的宅子,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一只不下蛋的鸡。
我见人说什么叶员外,便多问了一句,发现竟然就是我之前的东家,他们竟然搬到了西泗县去,那个带着大把大把嫁妆嫁进郭家却无所出的,就是什么叶家的小姐叶凌兰!
我一听便急了,想要找那冒牌货一问究竟,问她冒充我家小姐到底什么意图,可那冒牌货她心虚,不敢见我,还叫人把我几次三番赶走。
最后去郭家寻人那次,我被郭家的家丁推了个跟头,摔伤了腿,回家休养了很久才能下地走路,我儿子儿媳都要我别再管别人家的事,不管图什么,又骗不到我家的头上。
可是……可是那毕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日日夜夜守着的小姐,我怎么忍心她人都下了黄泉还不得安生,要被人顶着她的名字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不下蛋的母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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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究竟是谁
老奶娘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你伤心难过,这些我都能理解,只是这事,的确不好办呐!”慕流云等老奶娘哭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平稳了一点之后,叹了一口气,“郭家的儿媳叶凌兰,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从叶员外家门口,一路抬到进郭家的门,你说她是冒牌货,却也不好证明。”
“怎么不好证明!”老奶娘一提到她口中的冒牌货,就感到怒气难平,“小姐生前所有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只要那个冒牌货敢出来对质,我定然能戳穿她的真面目!
我听说那冒牌货削尖了脑袋非要闹着嫁到太平县,嫁到那个郭家,我就觉得这事蹊跷!我就怕万一那冒牌货根本就是跟姓郭的那家人勾结在一起的,合起伙来卷了我东家的钱财!”
老奶娘的这种揣测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因为郭厚福不可能十一、二年前就未卜先知的预料到叶凌兰会死于重疾,并且还可以找到一个与真正的叶凌兰模样极其相似的女孩儿,让叶员外夫妇出于对爱女的思念而留在身边养着。
毕竟叶员外家原本所在的州县,距离江州和西泗县足以称得上路途遥远了,若是郭厚福有这般能耐,那他估计一定得是被雷劈过之后横空生出了什么神通才行。
但是慕流云并没有打算去和老奶娘争论这件事,而是顺势问:“你以前在叶员外家中做奶娘的时候,可曾见过太平县的这户郭姓人家?或者什么姓万的人?”
“姓郭的这家与我东家之前并没有什么往来,姓万的……我也没有印象。”老奶娘想了想,摇了摇头,“我离开叶家的时候,小姐才死了不到半年,到现在也是十年有余了,这中间我东家都和什么人打过交道,我便不知道了。”
“对了,大娘可知道叶凌兰是从多大的时候开始学习的刺绣?是何人教授?”慕流云问,“听闻叶娘子刺绣功夫十分了得,女红精湛。”
老奶娘愣了一下:“刺绣?女红?东家夫人从小身子骨儿就不大好,听说娘家没舍得叫她学过这些,我家小姐自小更是饱读诗书的才女,老爷和夫人便从来都没有找人教过她这些。
叶家家境殷实,若是小姐自己有那个闲情,当做玩乐也就罢了,大人可见过哪个富家女需要苦练绣工的?难不成还需要以此为生来混口饭吃么?”
“那叶员外家中可有什么织染生意?叶凌兰是否对绸缎布匹这些十分熟悉?”慕流云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