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同样是忠良之后,有秦直碧的洁身自持,有虎子的赤诚不灭,却也有方静言之流的寡廉鲜耻。
一路走来同命的人,果然未必都值得一路扶持继续走下去腹。
她回了听兰轩便继续作画。
从昭德宫回来后,她就准备起稿画一幅贵妃的肖像。今日却起了几稿却都不满意,心慌意乱地都揉了,恨恨丢在脚下。
她只告诉自己,她这不过是对贵妃心不甘情不愿的缘故。当日在昭德宫受了那老妖妇的苛待,却还要画画儿去讨好她,这的确太考验自己的自尊。
非是旁的什么缘故。
。
掌灯时分,一向静寂的门外,忽地热闹起来。
兰芽便停了笔,一笔都画不下去了。
双宝进来点灯,手里捧着红纱罩着的灯烛,小心打量兰芽面上神色。
兰芽只做不在意地随便问了声儿:“外头这是怎么了?乱糟糟的,害得本公子画儿都画不下去了。”
双宝便回:“是大人回来了。”
兰芽下颌不自禁高高抬起:“大人回来又怎了?素日回来却也没这么闹腾!”
双宝讷讷道:“只因,大人今晚不是独个儿回来的。还,还带了人回来。”
果然,果然。
兰芽手撑住桌沿儿,索性放声大笑:“是吗?那可好啊。从此咱们这灵济宫可就越来越热闹了!我就喜欢热闹,从前只觉着这灵济宫太冷,像个巨大的坟墓似的。这回人多了,可好了。”
双宝只能心下无声叹息。公子这笑得,比哭还难听。
兰芽指尖敲着桌沿儿,“你就没去打听打听,都来了什么人哪?哎我说你这孩子,平素不是消息最灵通的么,今晚上怎么不出去瞧热闹去,跑我眼前儿来杵着当什么灯柱子啊!”
双宝快速瞟了她一眼,没吱声儿。
正巧外头扑通通几声儿,鸡飞狗跳一般。
兰芽便一拍桌子:“三阳,你进来!”
三阳年纪小,性子鲁,没双宝这么耐得住性子。于是一听外头有热闹,便麻溜儿地出去瞧去了。可是没想到一回来就被公子逮着了。
他狼狈地进来,趴地下认错儿:“公子,奴婢错了,不该出去瞧热闹。”
兰芽扶着腰,俯仰地笑:“本公子又没怪你,你着急认什么错儿啊!本公子现在告诉你,你去得好去得妙,你去得正合本公子的心意!”
三阳彻底被吓傻了,悄悄儿抬眼瞄双宝。双宝暗自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没辙。
兰芽便问:“给本公子说说,你都瞧见什么了?大人领了人回来,都是什么样的人哪?”
三阳只好据实回答:“大人领了四个天仙回来!”小孩子一提热闹眼睛都亮了,也忘了仔细瞧瞧兰芽的神色,只自顾说:“只一眼,奴婢的魂儿就飞了……”
嘎巴一声,兰芽手里的一支笔应声而断。三阳这才回神儿,觉出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吓得手足无措起来。
双宝叹了口气,上来劝:“公子,三阳他一向是个有嘴没心的,公子莫怪。”
兰芽便俯仰地笑:“我怪他做什么呢?我好奇还来不及,高兴还来不及。从此咱们灵济宫里又多了四个天仙,那可真叫美不胜收。”
双宝和三阳互看一眼,便都不敢说话了。
兰芽伸臂一勾双宝肩头:“呔,想不想让本公子带你也一起去瞧瞧热闹?”
。
兰芽换了一身双宝的衣裳,也从妆奁盒子里抓过一把铅粉来涂在脸上,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宫内寻常伺候的小内侍,以掩人耳目。
她抓着双宝,循着动静朝热闹的地方去。
却见许多的箱笼都被抬到了水镜台门口。一队人杂杂沓沓立在宫墙夹道里,被水镜台门口的灯光映着,影绰绰像是一幕又一幕的影戏。
确定了那一群人里已无司夜染的身影,也无息风或者初礼等司夜染的近身人,只有灵济宫里寻常伺候的人在安排事体,她这才放心地松了双宝的手,她自己低下头,袖着手朝那一群人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