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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泉想着那些过往,忽然眼睛有些酸涩,他慢腾腾地在人群里移动,随着人们走上讲台,将手里的花朵放在李幕泽身边。此刻的李幕泽,身上铺满鲜花,只有脸蛋还□在阳光里。他的伤痕经过修饰,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现在的他神态安详,好似已经准备好了,要与这个活着的世界道别。
叶景泉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张苍白的脸,冰冷的,没有温度。
“永别了,老李。”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李幕泽喜欢用“老李”来自称,虽然年纪不大,但他认为自己要够老才能教得动那帮兔崽子学生,久而久之,叶景泉被他的习惯感染,也要叫他一声老李。
“永别了,朋友。”
叶景泉还记得,大学辍学被地下钱庄抓到时,多亏了李幕泽,他才能全身而退。虽然那时李幕泽并没有认出他,是他自己死皮赖脸缠上去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日后的相处。李幕泽常常说,那时要不是叶景泉主动示好,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小学同窗过得如此凄惨。
“永别了,亲爱的。”
重生后的叶景泉总是暗自惊叹自己的记忆力,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却唯独清楚地记得关于李幕泽的所有。
然而现在,死去的李幕泽即将入水为安。
是时候道别了,也是时候遗忘,然后向前看……
叶景泉从棺木上方直起腰,深吸了口气,脸上忽然绽放出轻松的笑容。工作人员抬起棺木,从侧门出去后装上车。他们将把棺木运到护城河,然后从专门的入水口送出去。按照仪式,李幕泽的遗体会顺着河水一直进到大海,然后,终有一天,他会被海水淹没,进入轮回。
叶景泉目送车队离开,长长地松了口气。接下来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了,依照帝国的法律,亲友的送葬到此为止。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叶景泉这时才惊觉,自己的左手一直被苏弦捏在手里,对方手心的热度,从某种意义上讲缓解了他心头的压抑。那温度就像一种力量,支撑着他向李幕泽道别,然后再也不见。
“谢谢。”叶景泉由衷地对苏弦说道。现在他觉得心情好多了。
这时,殡仪司走下讲台,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叶先生。”
叶景泉回过头来,看见年轻的殡仪司身边依偎着一名小鸟依人的女子。
“景泉。”那名女子有着一张妖绕的脸蛋,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
叶景泉微微转头看向苏弦,因为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女人。苏弦用口形告诉她:“吕佳!”
这个名字顿时让叶景泉呆住了。
吕佳挽着殡仪司的手,向叶景泉淡淡微笑:“我还没介绍过,这位是姚启生,我的未婚夫。”
叶景泉瞅了瞅苏弦,想说这世界真是讽刺,现任未婚夫来为前任未婚夫主持葬礼。
“你好,我是姚启生。早就听说叶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姚启生主动向叶景泉伸出手去,叶景泉这才发现,他的声音很好听,声线有些低,像清泉似的。原来他念祭文时那种生涩的嗓音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叶景泉暗自有些佩服他。
但表面上叶景泉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去握那只伸过来的手。
吕佳说:“我们在东泫认识的。那时候我留学,他去旅游,一开始只是像朋友一样的聊天,但感情这种东西……景泉,李幕泽的事并非我本意,我也不想伤害他。”
叶景泉轻轻点了点头,不想再多说什么,事到如今,逝者已去,他也没权利去追究吕佳染指第三者的伦理道理。
吕佳叹了口气:“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的,如果不是爸爸开口,李幕泽他肯定不会同意跟我结婚。他说过,他可以跟我在一起,但灵魂却不行。所以这件事,从本质上说是完全没有谁对谁错的。景泉……其实我想强调的是,李幕泽,他是自杀的。”
叶景泉抬起眼看她,有些不明白最后那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