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未读出什么名堂,便被陆大嫂强制不允读了。
她尚还记得,那时家穷,但爹娘说什么都会攒下几两钱,让她去村头的一个破落学堂念书。那教书的先生是个举人,花白着胡子,不收什么学费,只盼着村中的孩子能识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的文盲。爹爹也是有文识的,有时她遇到不懂的,去问爹爹,他总能替她解答。但,除却在沙土中教她写字,爹爹却从不愿教她什么。对外更自称,自己并未读过书文。
她从不知爹爹为何这般,更从不曾听爹爹提起过他的过去。
她还记得,被大嫂勒令罢读的那天,先生所讲的,是《诗经》中的一首诗。他尚还在念,“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大嫂便气哼哼入了屋,将她带了出去。
“临霜,你真是个呆子!”身边的秋杏笑了出来,顿了顿,又道:“我倒希望……自己能分到个少爷的苑阁去!我听阿圆说,二少爷和三少爷房中缺人呢!”
临霜微微笑了,“去少爷房中做什么,端茶倒水吗?”
伸手拍了她一下,秋杏凑近了她一些,神秘道:“我是想着,说不定还能做个姨娘什么的,也不用再辛苦奔波了。我可听说,二房的俞姨娘,就曾是二爷的贴身婢女呢!”
临霜反而愣了,盯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盯了半天,倏地笑出来,轻音道:“你就不怕,那二少爷和三少爷,是个丑得像个癞蛤蟆的?”
“才不会!”秋杏眨了眨眼睛,立即反驳,“我可听说,公府的少爷们都是俊朗的少年郎!尤其是三少爷,在京州,可是有现世潘安之称的!”
“哦……”临霜故作顿悟,伸出一指点了下她的头,“原来,是你思春了!”
秋杏的脸乍时烫了,幸而有深夜掩着,看不出端倪。她又羞又恼,立即嗔怒道:“什么思春了!临霜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打你!”
临霜却未答话,只是一直笑,笑得几不可抑,需捂着嘴才能令笑声不流出来。秋杏被她笑得愈加羞愤,立即张了张爪子去挠痒她,“你还笑!你还笑!看我不收拾你!”
“扑哧”一声,临霜终是难忍,挣脱不过,左扭右闪,直撞到了一旁睡得正熟的阿圆,呼噜地呼了一声。
“吵死了!”——
对炕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语气不甚好。
秋杏的手突然停了,临霜亦捂住了嘴。两人稍一对视,挤眉弄眼了半天,片晌又是偷笑了一声,一同用被褥蒙住了脸。
夜,静谧无声。
第8章考核
复一日晨,天尚未全亮,一个身影悄悄踏入了锦瑜的房间。
锦瑜已经起了床,正静坐镜前,就着微烛对镜描妆,柔顺的长发将她的身姿温柔包裹,不复平日的冷厉严肃。屋门半掩着,湘月在外静探,迟疑了半晌,终是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锦瑜姐姐。”她轻轻唤了一声,清丽的素颜梨涡隐现,笑意很甜。
透过铜镜瞟了一眼,锦瑜似乎有些诧异。略一打量,大概想起了她是谁,道:“哦,是你。”
涂完了最终的口脂,她立起身来,“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原地定了一定,湘月低眉顺目,面容上也透出极似为难的神色来,“确实有一件事,想要麻烦姐姐。”
精致的柳眉微微一挑,锦瑜无声暗示她说下去。
略微向前移了两步,湘月靠近了她一些,声音低弱下来,“回姐姐的话。前几日,红玉姑姑说,我们这一批丫头,在考核后便要分房了,可是……真的?”
面容上略微透露了些许诧异,锦瑜点点头,“不错。”
缓缓沉息了一口气,湘月鼓气,又问:“湘月还听闻,我们此次分房,是由红枫苑姐姐这里负责的,敢问姐姐,可是真的?”
锦瑜淡淡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就说吧。”
许是感到对方已探明了自己的意图,湘月的脸色略微红了,半愧半羞道:“不瞒姐姐,湘月此次来,是想求姐姐,可否在分院时,略微……多照应照应湘月。姐姐也是知道湘月的家事的,也知湘月一向不谙粗使之活计,若是不慎分为粗使,怕是不仅不能谙好自职,恐还会误了家主之事。所以,湘月想求姐姐,看可不可在分院时,将湘月……分在某个家主的苑阁之中?”
她话音到最后,已逐渐弱了下来,头虽还低着,但眸光已不住地瞥向她,半是期盼半是紧张。
锦瑜瞥了她一眼,仅一刹心头大抵了然,面上却未露分毫。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你放心,分院时,我会根据你们的长处来进行各院增补,不会随意而为。我知你针线活一直使得不错,也会写字。恰巧二房的俞姨娘年前走了一位会绣活的婢子,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