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以柔在当编辑之前,兴冲冲地写过一段时间网络小说。
她说过绝大多数网文写手都不希望把网络和现实混为一谈,不能接受被现实生活中的亲戚朋友得知笔名。
否则有很大的可能性被调侃小说中的片段,产生强烈的羞耻感,随时随地在经历社会性死亡。
好比西沉,就是把创作和真实身份拆分得一清二楚,绝不沾边的典范。
桑虞认认真真阅读完每一条,心下复杂。
许是岑野主动提出合作的缘故,整个协议的受益内容朝她倾斜,充分保障她的权益。
需要她履行的义务少之又少,不过只有以孙媳妇的身份,哄好老人家。
她还有不限期,无理由叫停的权利。
岑野瞧她看完了,拎出了其中两条,着重强调:“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们只是在长辈跟前逢场作戏,绝对不会有亲密接触,更不会同居,这也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瞅见这两条,桑虞确实更安心,但又有奇怪:“你是想骗奶奶,不同居的话,她不会怀疑吗?”
岑野不把这个当一回事:“奶奶喜欢住乡下,一两个月才来我这儿住上两天,到时候你指不定在外地演出,碰不上。”
“这样啊。”桑虞垂低眼眸,内心依然在打鼓,左右不决。
她盯着这封协议,不止想到了赵秀珍,还想到了沈亦淮。
她真的要以这样冰凉的形式,把自己嫁了吗?
桑虞不愿相亲,但也憧憬过婚姻,对象、心态、求婚场景,都远非如此。
她沉吟良久,岑野面不改色,无甚所谓地给足她时间,想个透彻。
但他敲在腿上的指尖逐渐加快加重,一如他的心脏,跳得杂乱无章。
唯恐她再次出口,是绝无转圜余地的拒绝。
正值用餐时分,餐厅宾客盈门,好不喧闹,他们这桌实属成了异类,流逝的一分一秒,都席卷了诡异的寂然。
等待的时间太长,岑野一下下敲着的指尖倏然僵住,一瞬不眨地看着对坐的女人。
她线条圆润流畅的温婉脸蛋埋得极低,只能给他窥见一双荟萃烟烟江南柔情的水湾眉,和一扑一扇的细密眼睫。
他这是,强她所难了吧?
岑野自嘲又自责地扯动唇角,张口要说“算了,当我没提过”,桑虞的手机突兀震动了几声。
是赵秀珍的消息,找她商量下次相亲定在哪天。
桑虞闷得喘不过来气,深呼吸一大口,回了岑野:“你可以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回去考虑考虑吗?”
“可以。”岑野不假思索。
只要是考虑,便不是绝境。
桑虞的小两居就在这条街,岑野送她到小区入口,望着她进去。
忽而,他唤了一声:“桑虞。”
桑虞拿着协议书驻足,疑惑地转回头。
晨昏交接,星月在浓云中穿梭,时隐时现,照映一方俗世明明灭灭。
岑野一身墨黑地站在灰暗地界,细碎的额发在夜风中吹散,向后翻飞的外衫猎猎作响。
意气风发,又有深沉压抑的孤独缠绕。
像极了吃火锅那晚,她在派出所门口,给沈亦淮打电话那会儿。
但他此刻的眼眸格外黑亮坚毅,暗藏嗜血意味,恍若锁定猎物,伺机而动的狼王。
岑野极淡地笑了下,轻启薄唇,声线有不易察觉的微颤发紧:“我随时等着你。”
作者有话说: